这些日子,方暮舟不得不时常外出寻找突破口,留下宋煊一人独自面对生离死别,这虽残忍至极、却也不可避免。
正如方暮舟所言的那般,只有宋煊留守那处,他才能安下心去做更为重要的事情,但若说一点担忧都没有,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
自今早送别方暮舟后,宋煊始终挂念着方暮舟,但仍然在流逝的生命却使得宋煊不得不将心思收回。
只一日,庙宇中便又死了三个人,两位老人与一位妇人。
死者浑身脓疱尽数裂开,鲜血与脓液一同流出令人身上难以寻得一处好肉,死状之惨烈让人当真不忍多看第二眼。
同往常一般,宋煊与一众弟子简单将死者身上清洁了一番后,便拿了草席将人裹在其内,再以灵力裹挟使得肉身得以数天不腐,做完这些便先简单埋在了庙宇之后的土地中。
宋煊没有直接走进屋内,而是站在雨中扯下了裹在面上的布条,稍稍仰起脑袋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面。
宋煊心中闷着气,但临到最后却也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这幅模样他绝不会展现在方暮舟面前,不是为了强撑着自己的面子,只是不愿让方暮舟忧心罢了。
想到方暮舟,宋煊便又难忍地叹息了一声。
他与方暮舟难得分开这么久,又是要面对不同的困境,宋煊怎会安心?
此时,唯独信任,也只剩信任,才能使得宋煊无条件地坚持下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舒缓
第二日晚间,庙宇内的情况已然变得混乱不堪,宋煊也再没有时间分神片刻,甚至不曾过问方暮舟现下在何处、在做些什么、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境。
一整晚时间,宋煊皆在为了救治病人而奔波着,亦无暇再去顾及掩埋尸体。
这场疫病像是自知快要到达尽头一般,竟是要在最后关头再次显现出更为骇人的威力。
宋煊本以为自己已然可以稍稍平静地面对生命在自己手下流逝,但只三个时辰多些的时间,庙宇中快速消逝而去的人命还有悲怆至极的哭声,仍是将宋煊压得喘不过气。
如此时刻,宋煊心中只期盼着方暮舟能快些回来,无论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也都罢了,大不了之后险境二人一同面对便好。
只是这般简单的想法也无人能够满足宋煊,终究是又过了一整日,仍是不见方暮舟的踪影。
“阿煊,自午后,尚且生还的九十七人情况已然不再恶化,虽说身上脓疱未散去多少,但持续了那么久的高热总归是降下来,这是不是预示着、一切都要变好了。”
林霁霜总算抽出身,便盛了碗热的汤药端了出来,递给倚靠在檐下柱子上的宋煊,随即浅声言语。
这些日子的连轴转,林霁霜的情况相较宋煊不会好到哪里,无论比往常凌乱了不少的着装打扮、还是眸底实在隐藏不住的疲累,都在印证着他现下的状态其实并不好。
“嗯,一切都会变好的,”宋煊含着些叹息的意味沉着声音说道。
疫病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消退,这不就是证实了方暮舟已然将那为祸人间的疫鬼击退了吗?
那日,宋煊言说让方暮舟安心离去,实则是他自己心中才更为放心不下,然而现下情况方才使得宋煊心中始终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了些。
“阿煊,先把今日的药喝了吧,总还是要提防着些的。”
纵使林霁霜再迟钝,也知晓宋煊心中究竟在挂念着什么,于是只得轻声宽慰道。
不知何时起,他这个小师弟莫名其妙地成长了许多,遇事也像是急于向谁证明什么一般地总会冲在最前方,而一次次的事实也证明了宋煊并不是徒有其表、只知冒进的莽夫,而是他本就有着能扛下一切的实力。
但林霁霜总归还是不忍得。
宋煊自小孤僻,却并非丝毫不近人情,虽说他在刻意地压抑着幼童的脾性,却还是时不时会露馅,正是如此,林霁霜才会更加珍惜这个小师弟。
因此,尽管宋煊现下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实力与本领,但林霁霜却仍是时常将他看作是还会躲在自己身后、无意识地撒着娇、服着软的小孩子。
宋煊接过药碗,而这小小的动作也使林霁霜瞬间回了神。
“师兄想什么,可是在想哪家姑娘?”宋煊无由来的一句话令林霁霜怔住了神。
许久后,林霁霜才恍惚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含着怒意的眸子盯着宋煊,稍稍恼怒地言语,“你怎得无论何时都能说出这般毫无缘由的话啊?”
见林霁霜神色舒缓,宋煊便也嬉笑着言语,“毕竟,师兄这般姣好的容貌,就是不应时常蹙着眉、冷着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