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容双眸微闭着,并未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随后面色突然有些发红,似在强忍着什么一般,睁眼时分亦猛地转过了身。
虽然谢正容是在强行忍耐,但宋煊仍是发觉了不对。
谢正容较为消瘦的背脊正急速地抖动,重重地咳嗽难以停歇,随后又忽然伸手掩面。
竟是许久方才停息。
宋煊原想示意方暮舟一番,稍稍侧眸却见他师尊也早已发现了那处、那人。
惨淡月光温和倾洒在方暮舟原就柔和的面上,打下了极浅的一层阴影,反倒为方暮舟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往常没有的安静,衬得那紧蹙的眉心与凌厉的眸也更为温和。
宋煊看的仿佛出了神,思绪一乱便猛然想到,谢正容已经伤成了那般难以抑制的模样,方暮舟会不会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呢?
如此,宋煊便又再次发问,“师尊,你真的无碍吗?”
方暮舟稍一呆怔,很快便有恢复过来,看着宋煊真切的模样,似是纠结犹豫了一番,话到嘴边便换了一套说辞,“隐隐的有些疼,但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稍后再言也不迟。”
“……嗯,”宋煊听到这话,再看着方暮舟瞬间转换过来的温和到似能透出水的瞳眸,一时竟是满足地连话都顿了许久才言说出口。
“你适才想说什么?”方暮舟话锋突然一转,使得宋煊思绪聚集,霎时凝起了神。
宋煊没有言语,只缓缓移动目光,停在了好不容易才从激烈的咳嗽中缓过来的谢正容的背脊之上。
第一百三十章 坦诚
只一眼,方暮舟便已明白了宋煊的意思。
原由他本来也是如此作想的。
今日相灵大会刚一开始时发生的那件荒谬至极的事情,论方暮舟如何去想都只觉太过刻意。
而谢正容今日的表现,于旁人看来明明正常至极,但方暮舟却总觉得他在等待着什么,交谈过程中也发觉了他不由得出现了的纰漏。
时至今时,方暮舟方才恍然大悟,若这谢正容当真是一直以来的幕后之人的话,那他所等待的,就是这相灵大会中已然发生过的一系列的事情。
恐怕于谢正容而言,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但方暮舟交代给宋煊的“秘密武器”,一经释放便打乱了谢正容的脚步,因而如今,他也未能全身而退,甚至不惜以如此惊险的手段也要放手一搏。
只是,自适才那波血隶出现时起,方暮舟便已然算出了发生意外的可能,并费力设下了这部局。
“师尊,接下来应当如何?”宋煊见方暮舟始终望着那边的情况,一时拿不准便主动询问道。
方暮舟猛地回神,沉吟些时却只道:“没什么,正常表现即可。”
宋煊一时慌神,明明真正策划这一切的人就站在他们的面前,甚至还是一副重伤的模样,但他师尊的表现却是不打算趁此难得的机会将其一击拿下。
“不是百分百的确信,便不要妄下论断,”方暮舟许是猜测到了宋煊心中疑虑,便再次出言解释道。
宋煊便也随即轻声应答,“是,师尊。”
……
只是宋煊未曾预料到,说过这话的方暮舟竟先行迈出了脚步,缓缓行向适才为二人所讨论的谢正容。
方暮舟的目的原来为此吗?
犹豫片刻,宋煊还是跟了上去,他不会让那未知的事物伤到方暮舟分毫的。
而另一边,谢正容依然扶着那棵树站着,虽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些许,但如此扶着当真还是好受些的。
只是未消片刻,谢正容却突然听闻到几乎微不可查的细小声响,心不由得猛地悬起,却佯装着一副冷静如常的模样转身。
但这强行维持住的神色在谢正容看到来人是方暮舟后,瞬间土崩瓦解,面上的笑意霎时凝固,隐于宽大袖中的双手亦在不住地颤抖着,只剩下下意识的习惯才支撑着他不至于当即完全崩溃。
“谢宗主,可是身体还有何不适,怎地面色如此苍白?”方暮舟所言所行也是如往常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言语之前下意识一般,务必端正地拱手俯身。
宋煊站立的位置距离二人并非特别的近,反倒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只有那未加掩饰的急切目光才能表现出他心中的担忧。
宋煊并不能十分清晰地听到二人的谈话,却见方暮舟言说过什么后,谢正容似是思索了许久,连带着全身动作都停滞了好久。
只是接下来,谢正容的动作才是当真令宋煊措手不及。
只见谢正容的身体猛地向前倾了许多,而方暮舟却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向后躲开,面上的神色便瞬间变得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