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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郢山,潇瑜峰。
时值深夜,方暮舟很晚才自玄岷峰回来,实在坳不过宋煊,含着些气喝下了温度晾的正好的药,又在宋煊的催促下坐在了床上。
“已逾子时,你怎得不去休息?”方暮舟语气中稍含了些抱怨的意思,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宋煊却偏爱方暮舟这般任性的时候。
此时宋煊便也只是佯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垂着脑袋抬眸看着方暮舟,“师尊这是在赶我?”
“……”方暮舟沉吟许久未道出个所以然。
“好了好了,”宋煊突然便恢复如常,温和地笑着言语,“师尊睡吧,我在此处陪着师尊安眠。”
“无妨,你的热症才刚退,莫要此时任性。”或是因由今早的事,二人如今交谈着莫名有些不自在,方暮舟也是勉强维持着此刻严肃凛正的神色。
宋煊紧盯着方暮舟的眸子,而后恍然失笑,便极柔和地解释着,清朗无比的声音如今便如安魂曲一般。
“师尊梦魇是因为我,本以为我回来后便能有所缓解,但事实并不然。如今无人能清楚言说这症状究竟何时才会缓解,师尊受梦魇折磨难以安眠,我又如何安心?”
简单几句话却堵得方暮舟哑口无言,毕竟宋煊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许久未闻回应,宋煊双手便攀上了方暮舟的肩,于眉心处轻轻落下一吻,而后方才言语,“师尊,算着时间我已足足睡了两日,如今正是精神抖擞之时呢!”
方暮舟被宋煊按着肩躺下,再想言语些什么时,宋煊已然替他掖好了被脚。
“师尊,好梦!”宋煊再次吻过方暮舟的面颊,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把扇子轻轻扇着,作势要看着方暮舟睡去。
深夏的夜间当真还是燥热无比的,不出片刻方暮舟身上便浮了层薄汗。
宋煊如此,让自己如何睡得着呢?
方暮舟的眼睛甫一合上便又睁开。
“师尊?”
“……上来,”方暮舟朝内侧移了移,掀起床沿处的被褥,语气强硬地命令着,却无端显出些笨拙,“一,一起。”
宋煊一愣,随即失笑,“师尊?”
他师尊这般模样让人如何拒绝?
那不如……接受现实。
毕竟在这一年间,这种事他已经做了许多次了,如今又装什么矜持呢?
第一百零七章 甘甜
一连睡了整两日,宋煊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毫无睡意,只是倚靠着床沿坐着。
反倒是方暮舟不知因由疲累、还是适才喝下的药中含着些许安眠的成分,如今当真合上了眼,仿佛睡得安稳。
方暮舟面对着宋煊侧躺着,墨发尽数铺散在枕上,洁净的脸浅浅地隐在薄被中,连呼吸也是轻浅的,模样乖巧的很。
宋煊一手揽着方暮舟的肩,每当怀中人儿稍有些不安稳时,便轻轻揉拍以作安抚,倒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不过如此,方暮舟才得安睡。
夜已深,估摸着时间已逾寅时,宋煊仍毫无睡意,侧着眸子看方暮舟浮着层薄汗的脸,又伸手将几缕粘在额前的发撩到耳后,而后不由轻声失笑。
是不是只有自己在身边时,他师尊才能像如此这般放下一切防备、歇息片刻呢?
宋煊不由地想到几日前,面对着言语几近疯狂的人群,方暮舟选择将自己护于身后。
只是那时谁有又曾料想到,始终温和待人的玄设仙尊只为护着个罪名未定的小子,便召出了神武晚扼,势要取了这些所谓正道之人的性命?
宋煊如在场的所有人一般,亦未预料到他师尊竟当真能做到这般地步。
只为自己,不惜与正道之人撕破脸皮吗?
眼见着周浮秋等人震惊恐慌之余,皆召出了近武,一副蓄势待发、打算应战之势,宋煊是真的慌了。
若此战无法避免,那刀剑无眼总会有人受伤,那时的局面再想挽回,几乎是难如登天。
宋煊不愿见到方暮舟为护着他,不惜将自己的名声弃于不顾、甚至损毁殆尽。
若当真那般,宋煊又有何脸面再言说什么保护。
只是,宋煊当真站在方暮舟面前,看到他师尊遍布血丝的瞳眸中,除去杀伐、疯魔之外,亦有深藏其中的无措与挣扎。
那时,宋煊突然慌了。
一年的时间,宋煊虽然一直以另一种形态陪在方暮舟身侧,与方暮舟经历了一切,但他师尊究竟被心魔与梦魇折磨成什么样子,宋煊却是无从得知的。
而那日方暮舟的失控却向宋煊证实了什么。
他师尊或许并非如他所展现出的那般平和、冷静,甚至未过多地深究什么便佯装坦然地接受了一切,或者应该说是根本就是濒临崩溃的状态,心理防线随时都有可能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