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敛下情绪，人就是这样，各自有命，不管在哪里，好像都逃不出命运的摆弄，他兀自伤感了会儿，又开始好奇起来，“小北，那奶奶呢？”
“可能去不远的山上找野菜了。”说话间井北已经差不多炒完了菜，“等下奶奶，等等和她一起吃饭。”
宿南纠结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你小时候睡哪？”
井北没多在意，随口答道，“到处都能睡，从街上拖个人家不要的麻袋垫着就可以，奶奶的话就睡在我们等下吃饭的位置，把桌椅都收起来，就可以睡了，有一床被子，已经放了很多年了。”
宿南顺着井北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床被子，肉眼可见地薄和发白，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搓洗过无数次，宿南当即眼眶就红了，他爸妈对他是不好，可从没过过缺钱的生活。
他不知道既缺钱又缺爱的孩子在小时候是靠什么支撑他的，也看不得老人受苦，“叫奶奶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吧。”
井北正想回答等下同奶奶商量，外面就传来了一道颇为爽朗的声音，“小井来了？我今天可挖得好些呢，你不用送过来了。”
宿南抹了抹眼睛，明明就是一小捆绿菜，还是肉眼可见地不干净，这两人就是靠乐观活下来的吧。
“今天来和您一起吃饭呢，菜都炒好了。”
宿南注意到井北刻意放大了声音，像是怕奶奶听不清，宿南喊了声，“奶奶。”
声音有些脆生生的，在老人眼里就是小孩的声音，奶奶似乎眼睛也已经变得有些浑浊，过了一会儿才在宿南面前聚焦，“哎呦，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男孩。”
“奶奶，他是我男朋友，你叫他小南就好了。”
“好，好，一个小北，一个小南，很配。”
宿南本来还想说会不会太快了，没想到奶奶的接受能力这么强，不过他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变收拾了情绪，开始给奶奶碗里夹菜，“奶奶，咱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奶奶吃饭的手一愣，而后笑道，“在这活一辈子了，死也该死在这了，我这个半只脚进入棺材土的人，就不去打扰你们小孩了。”
宿南愣了愣，有些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不愿意前往新天地，反而愿意困在束缚自己一辈子的地方，他抬头像井北求助，井北摇摇头，没有多说。
既然这样，宿南也没有强求，只是说着好听的话，“那我们以后常来看奶奶。”
“哎，哎，这样最好了，我也算是有两个孙子了哈哈。”
看见奶奶的笑声，宿南不自觉地被感染起来，眉眼也染上了笑，井北悄悄松了一口气，奶奶这一辈子也就守着这方天地过活了，据说是爷爷去世之前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这里保留的还有她的念想。
“哎。”
屋子太小，两人就算有心陪奶奶，那个地方也容不下两个正值青春的男孩子住，宿南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奶奶大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的，偶尔回来看看就好了。”
“这里已经是她的根了，她离不开。”
宿南有些唏嘘，可也没多言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执著和追求，他突然转头看井北，此时天已经黑了，路灯照在井北的脸上，使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不知道什么冲动使然，他就这样开了口。
“小井，要是之后我不在了，怎么办？”
井北猛地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宿南，他没有说话，宿南却从中感受到了压迫感，他正想说下一句，井北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笑道，“不是要吃薯片吗？走吧。”
井北说着就拉着宿南往超市的方向走，说是拉都不尽然，显然是拽，宿南被拽的有些疼，想要把手抽出来，反而禁锢自己的那只手却越来越紧。
“叮，黑化值持续上升中，请宿主及时采取措施。”
“井北！你弄疼我了！”
宿南大力地把手甩出来，“你发什么疯呢？”
“到底是谁发疯，是你说的要来我家看看，现在看了，你满意了吧，看过之后就迫不及待要走了是不是？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宿南被吼得愣在了原地，苍天有眼，他怎么可能是嫌弃，他只是怕之后自己离开了，井北又得受人欺负，他不愿再看到井北小时候那样卑微岂怜的样子，每每一想象到那个画面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而落在井北眼里宿南就是默认的意思，他自嘲地笑了声，果然，哪有什么从天而降来自己身边的，来到自己身边的从来都只有恶意。
“小北，你看着我，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我！”宿南的声音陡然变大，“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吗？那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家，我自己一个人该吃吃该喝喝多好，我何必担忧别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