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嘛,义父说还行。聪不聪明……”顾轻幼卖了个关子,忽然双眸从眼前的菜品上移开,定定落在李绵澈的脸上。“聪不聪明得小叔叔说得算。”
这样信赖而笃定的目光不过一瞬,却还是让堂堂的太傅大人失神半晌。
眼前惹了事的少女却跟没事人一般,继续懒懒地戳着眼前的鱼肉,语气恬然道:“小叔叔是我认识最聪明的人了!”
李绵澈略怔了怔,恍惚间才发觉即便那桂花不入口,口中的鱼肉上也是染了几分甘甜的。
用过午膳,罗管事恰好带着公主的旨意进了门。身后一众小厮每人手上捧着犀皮漆器圆盘,盘上铺软绸,绸上或为首饰,或为摆件,颜色皆鲜艳华丽。
罗管事躬身站着,此刻一板一眼地传着使者的话。“公主说原本数日前就想给顾姑娘厚赏的,可惜一时挑不出来好的。这些礼物是公主从皇帝赏赐的物件里精心挑出来的,昨儿才算满意,今儿便送来的。公主还说鹤鸣园的夏字号园子已经开了,请顾姑娘一道去听戏。”
李绵澈不置可否,只把目光看向顾轻幼。而顾轻幼显然对那些礼物并不感兴趣,反而很认真地看向李绵澈道:“小叔叔,我不去的话,会耽误您与公主的交情吗?”
李绵澈浅笑,眼眸中同样对那
些礼物充满了不屑。但回答顾轻幼的话却很认真,也一如既往地温柔。“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跟公主连交情二字都谈不上。”
“可大伙都说我将来的小婶婶……”顾轻幼的话说了一半,却莫名被李绵澈黑琉璃般的双眸镇压住。
“你说完。”李绵澈撂下手里的筷子,严整以待。
“我听错啦……”顾轻幼知道他素来不喜欢聊这样的事,索性咬咬唇轻笑应答。
眼前的少女肤色如樱,黑发如瀑,又咬着粉嫩的唇珠,一脸坦然。李绵澈自知当不了欺负侄女的小叔叔,顿时收了眼里的几分肃然,嗔怪道:“哪有什么小婶婶的事,不过都是人云亦云。”
罗管事在旁闻言却忍不住插嘴。“其实论其年岁来,大人您也该……”
上首似有什么玉扳指还是蜜蜡手串被撂到桌案上,声音虽不大,但足以将罗管事剩下的话打了回去。罗管事顿时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领着一干人等鱼贯走了出去。
书房内变得很安静,香炉里的香也已燃尽。婆娑的竹影落在雪白的窗纸上,不知在回应谁的心事。
“其实我还挺喜欢公主的。若她能当我的小婶婶,也真的很好啊,那样小叔叔您就有人照顾了。”顾轻幼双手托腮,想起那日义父一脸担忧地说起小叔叔的终身大事,忍不住又多提了一嘴。
似乎那砚台放在桌案正中央的缘故,映得李绵澈的脸隐约有些墨色。
顾轻幼的碎碎念仍在继续,她的手一边随意地晃动着手里的一根银叉,一边瘪嘴道:“不过公主好像不太喜欢我呀。可我早晚要嫁人的,不会在太傅府里留太久,她没必要跟我过不去呢。哎,不管怎么样吧,我还是不去鹤鸣园了,随便编排个理由便是了。”
大约是头一回听见顾轻幼说起这样的一番话,李绵澈颇沉吟了一会,待小厮一一将碟子食盒都收了,才开口道:“公主给你委屈受了?”
顾轻幼轻轻耸肩,如果按照馥儿之前来时念叨过的话,那确实是委屈。可自己其实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高兴。甚至她还觉得,从公主近来的举止来看,好像她的委屈更多一些。
所以。“没有。”她一脸坦率。
可待顾轻幼走出世安院,晚淮便被叫进了书房。李绵澈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凝着几分冰霜之气。晚淮提着一颗心候着,不想太傅大人说得全是些没用的小事。
“往后公主的事不必再往集福院里传了。不过公主府的动静要看紧。”
虽然想不通公主的事与顾姑娘有什么关系,但晚淮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再有那江公子的事,怎么还没有进展?”
“眼下已经特意开了南州和滇州的直通船运,恰好路过南州,远比陆路要快上许多,想来事情很快就有眉目了。”
“嗯。”李绵澈点点头,深邃如夜的双眸透过窗棂,看向了集福院的方向。
果然江辰的两句话很有实效。晓夏甚至没再亲自跑一趟,孙姑姑便领着云俏上门来道歉了。可惜被罗管事拦在了门房里头不冷不热地嘲讽了半天,才得以见到晓夏。
上回惹了一肚子气的晓夏总算彻底扬眉吐气,孙姑姑的脸色谦卑得厉害,浑然不像是上回高高在上的样子。为了感谢江辰公子的好主意,晓夏特意把追蝶也叫过来一道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