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轻幼嗓音有些紧,略清了清喉咙,重新应了一遍,才将手腕抬起,轻轻挥了挥。
于百千兵士的背景下,一张娇美的容颜似乎格外璀璨。李绵澈稍稍蹙了蹙眉,掩去唇畔渐浓的笑意。
“晚淮哥哥,你也跟他们一样厉害吗?”下山的路上越来越暖和,顾轻幼的话也多了起来。
晚淮摇摇头,笑道:“我可没他们这么好的福气,能有太傅大人亲自教箭术。我从小是跟我师傅学的剑,连骑马都是硬着头皮学会的。”
“小叔叔亲自教的?”顾轻幼十分诧异,侧眸去看晚淮。
晚淮被这双水灵灵的眸子一瞧,一时有些发怔,旋即才挠着头道:“大人没跟您说吗?”
顾轻幼摇摇头,表示浑
然无知。
晚淮噤了噤鼻子,想到顾轻幼不是外人,便打开了话匣子。“人们都说咱们大人出身草莽,其实这话没错。当初锦平之乱时,正值壮年的先帝中道驾崩,连道旨意都没留下。先帝的弟弟,也就是当年的邾王手握兵权,借口拥立当今陛下为帝,率军入了誉州。不想他一朝入宫,却将陛下和长公主囚禁,又挟兵权以令诸大臣,意在帝位。”
“好在囚禁陛下和长公主的正是彼时御军首领韩梦昌,韩将军虽不敢与邾王做对,却也暗示手下在囚禁之所留了个口子,总算让陛下和长公主逃了出去。当时说来也不容易,是伺候陛下和长公主的两位乳娘穿了陛下与长公主的衣物做替身,这才遮掩了几日。趁着这几日的功夫,陛下与长公主联络太后,也就是当时的舒妃手下之人,总算想法子出了皇宫。”
“再后来,便遇上了咱们太傅大人。具体的事太傅大人倒是没说起过,但瞧着陛下对太傅大人的信任,只怕咱们太傅大人当时是以命相搏,这才护住了陛下与长公主。此事过后,大人手下的弟兄不过剩下几十人,这几十人因着有功,便都入了御军。这几十人的马术箭术都是大人亲自教授,几十又传几百,几百又传几千……后来大人又亲自操练阵法,将骑兵与步兵协调,如此四年有余,才终于有了今日姑娘瞧见的样子。”
顾轻幼听得怔怔的,似乎唯有最后一句话记住了,抬眸问道:“这么说,小叔叔的马术箭术是最好的?”
“那自然了。”晚淮笑道:“您还不了解咱们大人的性子嘛,凡事只争头一名,什么事不是做得最好的?听说最初那几十位弟兄,连射箭的法门都是咱们大人教的,什么左右开弓之术,百步穿杨之术,一箭双雕之术,全都学透了。”
“听你的意思,倒是很遗憾。”顾轻幼笑笑。
晚淮摆摆手。“那倒也不必。那些弟兄里头也有我认识的,他们与我讲过,说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可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练到什么份上。我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些年我虽没见过兵士们操练,却见过咱们大人操练啊。啧啧,有几回我眼见着大人的手掌心都流血了,扯了块布缠上就继续陪着兵士们练……”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大人带出来的兵才真叫兵。当初越江之乱,大伙都觉得是孟将军的功劳,可谁又知道那地图是咱们大人领着几位御军弟兄亲自勘画出来的。若没有那地图,十个孟将军也白搭啊。说起这事我就生气,那孟将军带着人前后去了十数回,不是折在了瘴子林,就是折在了狮子岭。哎,大人回来的时候何尝不是一身伤……”
山脚的春风已经渐渐变得轻柔了,顾轻幼扯下披风上的绸带,将披风随意地搭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步伐也渐渐变得慢起来。“小叔叔说……”顾轻幼的声音格外轻柔。“他说,只有这样的兵,才能护住大誉的百姓,才能夺回大誉失去的每一寸土地。”
这话说得晚淮也心里沉甸甸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失去的土地意味着什么。他沉吟半晌,方道:“其实我就是陵江州的人。”
陵西州,陵江洲,皆地处大誉与大骊国交界,数十年战火频仍,最后被先皇拱手送给大骊国。
“我逃出来了,可爹娘和姐姐没有。据说大骊国苛待陵西与陵江之人,将其视作奴仆,肆意打骂买卖,我爹娘本就有旧疾……”难得的,顾轻幼看见晚淮脸上一片沉郁之色。不过很快,这片沉郁便变成了意气。“大人说了,渭北之事定在两年内有决断。除了这个内忧之后,头一个就要跟大骊国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