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幼两条细眉轻抬,四下张望了一圈道:“富贵吗?别人家不是这样子?”自从入了誉州,她还没去过旁人家的府邸。
孟庭轩咬咬牙,笑道:“自然不是。”这间集福院,是他在大誉见过最贵重的一间院落了。只说那圆润硕大的夜明珠,自己还只在入宫的时候见过一次。
再说将军府。孟庭轩心里一凉。父亲一向最讨厌商贾,故而将军府大多置办田产,极少安置商铺。也正因如此,将军府虽然算不上清贫,可也称不上矜贵。至少,想修建这样的一座集福院,是不可能的。
堂堂的誉州四公子,却连这位顾姑娘都比不上。
孟庭轩心里苦笑。怪不得娘亲总说自己能娶顾姑娘是高攀,此刻看来或许这话是真的。他怎么能想到,太傅待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普通女子如此珍重。
怪不得人人说李太傅是个知恩便报之人。
“从小我跟义父住的地方,连桌案都是义父自己削出来的。”顾轻幼拎着旁边的泥金扇,随手撂回盒中,又笑道:“我觉得可比这紫檀木的好用多了。”
孟庭轩闻言不由得怔住。他没想到,自己在这颠三倒四地想了这么多,人家却丝毫不在意。
他想不出,是怎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不计贫富的姑娘。方才心上的忐忑早已不见,那点子自卑更是不知道钻到哪个地缝里了。
世安院中,孟昌盛以手覆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非太傅告知,老臣真是万死也想不到您如此好计谋。”
“小计罢了。”李绵澈不以为意,淡然道:“只是渭北候生性多疑,为了让他安心,必要有重臣出首,反对修缮驿道之事。如此,才能让此事顺利推进。”
说实话,对于这个年近二十七岁的太傅,孟昌盛最初曾报以怀疑的态度。但日久相处下来,他愈发敬佩。直至今日,他算是对太傅大人彻底地心悦诚服了。这种不费一兵一卒而能让渭北土崩瓦解的方法,大概也只有智近乎妖的人才能想出来。
“收复渭北,乃是老臣毕生之愿。臣在此担保,必将死守秘密,不告知任何人,包括犬子贱内。另外,臣明日便领头上书,坚决反对修缮驿道。”
“如此,甚好。”李绵澈的唇畔泛起胸有成竹的笑意,又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
“大人。”晚淮抱拳进门。
“与孟将军大事商议完毕,可请孟小公子一道过来用茶。”李绵澈吩咐道。
“庭轩……”孟昌盛闻言,忽然沉吟起来。片刻,他双手一抱道:“太傅大人,老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请您答允。”
“哦?”李绵澈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眼神也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
待送走了孟昌盛,李绵澈的神色似乎松快了许多。以至于甚至与晚淮玩笑了几句。
“对了,派人送信给顾医士,就说他上次让我帮忙寻找的药草我已经找到了。不过为免药草采摘受损,还是要他亲自来一趟誉州为好。”
“您不是半月前就找到了?”晚淮不解道。“怎么当时不送信呢?”
“自然是当时药草还没有长好。”李绵澈目光深邃,悠然一笑。
原来大人还通药理。晚淮暗自佩服,立刻应道:“是,我立刻飞鸽传书。只是顾医士云游四方,一时半刻未必能回来。”
“无妨,传话便是。”李绵澈的目光顺着半敞的窗户看向不远处的竹子。此刻秋风正起,竹韵之声正浓。
与此同时,集福院门前,孙氏身后跟着两三个小丫鬟,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几样物件。孙氏一身深绛短襟衣裳,发髻间用的是青黛色珠花,瞧着十分庄重。“姑娘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这位孟小公子的青眼。你看这几本书,全都是孟公子所作的诗集,怪不得人称四公子之一,真真是才气斐然的。”
“孟公子的确文武双全。”顾轻幼想起当初在马场见到他弯弓射箭的场景,至今依然觉得英勇威风。
“可不是么。”孙氏一拍衣襟,“这样好的郎君,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姑娘啊,您也得好好练练女红、管家的本事了,要不以后怎么讨孟公子喜欢呢?要不您跟太傅大人说说,叫云俏回来教您女红,那孩子绣花绣得最好了。”
“按照姑姑的意思,云俏会绣花,姑姑会管家……”顾轻幼莞尔一笑,反问道:“那我有些不明白了,怎么孟公子没喜欢您,也没喜欢云俏姑娘呢?”
后面的小丫鬟紧跟着扑哧一声笑出来。孙氏气得满面涨红,半晌才跺着脚道:“这样的浑话竟然也……哎……”
她气得半死,又想不出反驳的词儿,只好咬着后槽牙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