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是有本事,二则是为了安渭北侯的心。咱们大誉的三军刚经越江之乱,如今的军力实在难以与渭北侯较量,所以有些官职上,要适当地放一些渭北的人手。”
“那太傅大人为什么要让轩儿与这样的人一道操练骑射?”孟夫人有些心忧,眉中一道八字隐现,手中的紫檀木筷子也紧随着被撂下。
“你吃你的。”孟将军粗中有细,冲着自家夫人嚷了一句,又继续道:“太傅大人做事自有主意,总不会害咱们轩儿。何况与这样的人来往未必是坏事,若轩儿真能查出什么,没准对大誉也是好事。”
“轩儿才刚入骁骑营半年,这……这不是为难轩儿嘛。”孟夫人抬眸看了孟庭轩一眼,见他咬着一块鸡肉吃得香甜,眉心才稍稍舒展开一些。
“你懂什么。”孟将军嗔怪一句,又咽了一口冬瓜云片汤,感受到香味蔓延到每一个味蕾,不由得朵颐大开,索性直接干了一碗,才道:“那太傅大人有没有嘱咐你什么啊?你可记住了?”
到底是饱读诗书的少年,即便入了行伍,也尚未失去彬彬文质。此刻他将口中食物咽得一干二净才答道:“太傅大人说,与谁为伍都不要紧,遇到事的时候,自会见人心。”
孟夫人刚想笑说这孩子提起太傅就一脸敬重,转念忽然心里一咯噔,太傅大人这话,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劲。说是敲打轩儿,可若是放在今日自己遇上的这件事上,倒也用得。
她心里一阵警惕,却又觉得自己是有些小题大做,只是到底没了用膳的劲头,捏着筷子走神了半晌,直到自家儿子吃饱了告退,才总算回过神来。
“你先回去吧。”孟将军打发了儿子,转头冲着妻子道:“饭菜不可口,就换个厨子。轩儿如今正用力气的时候,伙食上精致一些,也是好事。”
“不是。”孟夫人一张脸惴惴不安,连鬓边的翡翠颜色都显得有些黯淡了。“大人,我得跟您说件要紧的事儿。”
下人都不在,夫妻两一直说到饭菜都凉了。孟将军也呆了半晌,才喟然叹气道:“若是从前,咱们明哲保身也罢了。可如今为了轩儿,咱们少不得多思多做。”
“唉,也是我糊涂。我只以为太傅大人忙于朝政,不会理会这样家长里短的小事。可现下想想,这件事涉及了那位顾姑娘……你可还记得上回轩儿与顾姑娘的事儿,太傅大人可是派晚大人过来敲打过我一回的,可见太傅大人何等在意这位顾姑娘。所以这事,还真就不能怕得罪公主,必须要给太傅大人说明白。”
“不错。”孟老将军点点头,一双大手在帕子上用力蹭了蹭,之后方道:“我是个粗人,一向不喜欢那些靠脑袋吃饭的文官。可太傅大人不一样,人家能文能武,智近乎妖,是我孟昌盛数十年来最佩服的一位,哪怕不到三十岁又如何?这样的人物,说话举止皆有道理,皆有出处,不可能无缘无故教轩儿做人。所以,这是在敲打咱们孟府啊!”
孟夫人闻言捂住了胸口的鎏金蝴蝶,庆幸自己还算警醒,没自作主张的真把事情瞒下来。
“这样吧,这件事由我亲自出面去告诉太傅大人。你且按兵不动。记着,咱们通风报信是真,可也不能开罪公主。那一位的火气随了先帝,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那孩子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即便我真说了什么,想来也不会跟咱们孟府过不去。”
“你也信?我这些年杀敌无数,征战百千,深知人心之叵测。但凡帐前夸夸其口的,每每是逃得最快的。何况人家都说了一山容不得二虎这样的狠毒之话。”孟将军望了一眼桌上已见凝固的油水,将帕子丢到一旁。
习武之人往往性子急些。晚膳过后,孟老将军就递了名帖亲自去求见了李绵澈。孟夫人煮了热茶侯了不足一个时辰,便见丈夫抹着汗珠从外头走了进来。
孟夫人利落地绕到紫檀嵌八宝的屏风后头,从铜盆里面捞了一块湿湿的帕子替丈夫擦了擦那燕颔虎颈的汗珠,方问道:“如何?”
“多亏是去了。”孟将军接过帕子用力擦了两遍脸,又把晾着的茶水一饮而尽,才继续道:“太傅大人应当是早知道此事,不过是想从咱们口中坐实这件事真是公主的主意。”
“早……早知道了?”孟夫人咂咂舌,可公主解了禁足刚多久。
“不细说了,总之你我这一回的事真是做到了点子上,太傅大人很是满意。他一高兴,竟还问起我轩儿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