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卢辰钊低头,复又很快抬起眼皮:“我很渴。”
“我帮你倒杯水。”李幼白倒了水推到他面前,他却靠着车壁不动弹。
李幼白:...
“你自己喝,我不会喂你的。”
卢辰钊闭上眼睛,双臂也横在胸口。
李幼白看见他原本健康饱满的唇,此刻因为赶路而变得干涸起皮,不由心一软,将那茶盏端起来,递到他嘴边:“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不是鲁莽的人,我会考虑自己的安全,你不必过于忧虑,我能保护好自己。”
卢辰钊就着她的手喝了水,趁她放茶盏时忽而将脑袋靠过去,斜斜歪在她肩上。
李幼白侧脸低头,他身材颀长,故而隔着自己有些距离便倾身过来,浓浓的鼻音想起,他嘟囔:“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他的头枕在她肩上,困倦乏累潮水般袭来,眼皮甫一沾上,便觉得脑袋昏沉。
李幼白凭他靠着,小声道:“你不用送我回宫的,既然累了便早些回去睡觉,总之我们...”
“方才你是不是看到了?”
“什么?”
卢辰钊掀开眼皮,漆黑的瞳仁像是深潭,李幼白眼神一转,他又说道。
“曹陆的身体。”
“你..”李幼白有些结巴,推他一下后往旁边挪开,“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分明看到了。”
不只是看到,她还脸红了。
卢辰钊很是嫉妒,但又不便表露出来,只得哼哼了两声,算作排解。
“你不会喜欢他那种吧?”
“卢开霁。”
“我在。”卢辰钊如是应声,“所以,会不会?”
李幼白双手捂住脸,扭头朝向另一侧,只觉得火烧火燎,这车内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他不说还好,一说便叫她忍不住想起看见曹陆的画面,这么想着,一锅水便烧沸了,咕噜咕噜冒泡起来。
“李幼白,我难受。”他忽然正经起来,语气低沉。
李幼白扭头,问:“哪里难受?”
卢辰钊抬手指了指胸口,李幼白的脸更红了,啐了声,道:“卢开霁你休要再说话了!”
见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小脸宛若熟透的果子,卢辰钊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顺势挪过去,又将脑袋搁在她肩头。
“让我靠靠。”
他是真的累了,没命往回赶,颠的骨头都快散了。
李幼白听到匀促的呼吸声,低头,他已经睡着了,乌黑的睫毛下,那青灰色隐约露出。她心尖一颤,跟着伸手去碰他的脸,满面灰尘,甚至都没有整理自己便来见她。
她将脸往他方向靠了靠,心也慢慢安稳下来。
合欢殿内,灯火通明,熏香已然被浇灭,殿中跪了十几个人。
包括孔嬷嬷。
刘长湛进来后,一脚踹到孔嬷嬷胸口,她后仰着倒地,半天没爬起来,好容易挣扎着跪回原处,又被刘长湛踹倒。
“贱奴!”
翠喜快被打死了,起初的惨叫声变成了呻/吟,微弱的快要听不到。
门外进来人,道:“陛下,还要打吗?”
“打死,扔去喂狗。”
“是。”
孔嬷嬷抖了下,但很快恢复镇定,她是长公主的乳母,对待长公主像自己孩子一样。临了能为她死,她也没甚可遗憾的。
“把这老婆子拖出去反吊在城楼上,别叫她死,吊着给端阳看!”
“陛下,我是长公主的乳母,你不可这般待我...”孔嬷嬷不怕死,但这种折磨比死难受,她一把年纪,倒吊着控在城楼上,半条命没了不说,便是想死都没法子。这位陛下的手段她很清楚,狠毒暴戾,真要折磨人便是留一口气都得让她死不成的。
刘长湛厌恶的睨了眼,侍卫立刻堵了孔嬷嬷的嘴,架着搬了出去。
太医过来,拂去额上细汗回道:“陛下,娘娘缓过来了。”
姜觅云刚醒,还未看清面前的人影,便觉一道疾风闪过,“啪”的一声,脸被扇的歪到一边。
“蠢妇!”
为着太子和昌王,姜觅云早就心力憔悴,而陛下竟然连寿衣都备下了。所有人都说,待太子崩后,陛下会立燕王为新的储君,他是崔慕珠的儿子,他会继承大统。
凭什么?
姜觅云不甘心。
她同崔慕珠争斗了多年,从来都是她赢,若不然刘怀怎会当成太子,刘颉怎能封为昌王。都怪崔慕珠,明明她们都老了,可崔慕珠还是那般貌美华贵,迷得陛下团团转,竟要舍弃他们姜家,大力扶持崔家。
姜觅云笑起来,她早就哭不出泪了。在太子床前,在昌王床前,她的泪早就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