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了你父亲的身份,也一样吗?”宁修云玩味地问道。
宁修云很好奇。
从前宁楚卿表现得对皇位毫无兴趣,是在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先太子宁鸿朝的情况下,若是知道这太子之位本来应该属于他,宁楚卿还会无动于衷吗?
宁楚卿沉默片刻,说:“前去国都送捷报的是我的亲信,我让他给母妃带了一封信,询问此事。”
亲信给他带回了一封文贵妃亲笔的信函,信中原原本本、将当年嘉兴帝毒杀先太子宁鸿朝一事说明,文贵妃为保下宁鸿朝唯一的血脉,不得不对嘉兴帝卑躬屈膝。
“母亲说,若我想恢复身份,不必顾忌她,随心便可。”
宁楚卿说出这句话时声音颤抖,他明白,他面前的宁修云也明白,文贵妃是想告诉宁楚卿,若他想为父亲报仇,拿回属于宁鸿朝的皇位,文贵妃绝不会拖累他。
如何不拖累?
只要文贵妃提前于国都暴毙,嘉兴帝不但没了拿捏宁楚卿的把柄,宁楚卿还师出有名,给嘉兴帝扣上一顶听信奸臣残害忠良的帽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就能把嘉兴帝和其心腹裴相一网打尽。
谋反一事,虽说风险重重,但宁楚卿的胜算很大。
宁修云一挑眉,没想到宁楚卿这么信任他,连这种说了可能会危机自身性命的事都敢对他和盘托出。
“所以五哥的意思是……?”
宁楚卿双手环胸,道:“父亲的事我很遗憾,但逝者已逝,如果殿下能让我父亲沉冤昭雪,放我母亲回南疆,我将是西南的第一道防线,人在,大启西南便在。”
宁楚卿已经在这件事上退让了一步,他与嘉兴帝之间是杀父之仇,父亲过世多年,他不能让母亲也含恨而死,仅仅为了他并不感兴趣的帝王之位。
宁楚卿可以不反,或者说为了文贵妃,他不能反。
优柔寡断,慈父心肠。宁修云心里窜出这样一个念头。
但换个思路想,如果把他放在宁楚卿的位置上,把文贵妃换成简寻,或许他也会选择迂回折中的办法,毕竟,他也不想要什么帝王之位。
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弟,可在这一点上,却是很有相似之处。
嘉兴帝若是知道自己杀父杀兄,罪孽深重得来的帝位,被人弃之如敝履,不知道会不会干脆气死在龙椅上。
世间因果皆有报偿。
原身本会在南巡途中病逝,嘉兴帝不仁不义之举本就有了报应,宁修云的出现不过是将时间推后了些。
宁修云沉吟一声,轻笑道:“为先太子正名,救文贵妃出国都,五哥,你太贪心了,这可是两个大难题。”
宁楚卿并未动摇,他意味深长地说:“殿下并不在乎今上的名誉,也不在乎今上的生死,既然我们有这种共识,那我提出的两个条件,也不是不能答应的吧?”
“很不错的说法。”宁修云抬手为他鼓了鼓掌,提议道:“但我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不知道五哥可愿意一听?”
放文贵妃回南疆等同于放虎归山,无论坐在龙椅上的是嘉兴帝还是宁修云,为了自身的性命,都不会做这种自杀行径。
宁楚卿此时或许真的不想要那至高权柄,但人心易变,若是以后想了呢?
宁修云才刚刚决定好好活着要和简寻相守一生,不会将轻易兵行险着。
况且宁修云如果真的行此举,裴延那个疯子恐怕会第一个应激。
不如折中一下更好,只看宁楚卿是否舍得。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宁楚卿紧锁着眉,在这两件事上,他不愿退步,但太子也不是个软柿子,不会任由他摆布。
但宁楚卿知道,自己才是被动的那一个,文贵妃甘愿为他而死,他却不能不顾着母亲。
宁楚卿咬牙道:“愿闻其详。”
“既然我们兄弟二人,都不想要这皇位,不如换个人来坐。”宁修云轻声道:“只有‘皇帝’觉得,让文贵妃回南疆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文贵妃才有离开国都的可能。”
宁楚卿初时没听懂宁修云这番弯弯绕绕的话,但当宁修云将桌边的棋罐拿起,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宁楚卿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好像被宁修云的举动激怒了,他冷声道:“此事殿下莫要再提,我与夫人承诺过,不会拿喧儿的人生开玩笑。”
“是吗?”宁修云有些遗憾地喃喃,他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好像完全不在意宁楚卿的反应,转身离开了营帐,只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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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修云接连几天早出晚归,简寻徒然生出了一种独守空房的寂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