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柔妃娘娘那里吃了瘪,花了大力气整顿后宫,多嘴多舌的打死不论。
太子为这事还亲自宽慰了皇后一遭:“儿臣怎会信那些闲言碎语。母后亲手把儿臣养大,儿臣感激还来不及。”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还拉着眠之的小手,他来这趟不仅是宽慰皇后,也是想缓和皇后与眠之之间的关系。他总是病,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眠之,皇后若是有心折磨眠之,眠之根本无力反抗。
他捏了捏眠之的手,让她也宽慰两句。眠之压下心中的厌烦,顺着说了些车轱辘话。
皇后也看出来了,这便宜儿子上门就是为了赵眠之。
但她一个做长辈的,再计较下去也不好看,只好顺了太子的心,不计较之前那嬷嬷的事了。
再往前倒是计较过,把赵眠之压着关了三天三夜,太子醒来后却是与她生分了。皇后真是有苦说不出,她罚一个冲喜的小丫头罢了,要不是担心太子,谁理那个不识好歹的赵无寐。
自那以后,皇后娘娘佛系了点,但赵无寐若是再敢气得太子吐血昏迷,就算太子要与她生分,她也要先治了赵无寐。
东宫里的宫灯熄了几盏,眠之穿着寝衣睡不着觉。
太子谢月择就躺在她的身侧,眠之却满脑子都是宫外的宿庐。
谢月择身体病弱,容貌昳丽,薄冰似的生艳;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时,又似水泊里的细碎月影,又好看又虚幻,破碎微闪,幻梦似的。
但谢月择越是美丽越是病弱,眠之越是喜欢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物。
宿庐高大威猛的身材,犷悍古逸的面容,似浴血的重刀又似锈蚀的青铜盾,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端端想起尘沙与岁月。
若真有江湖存在,眠之羞涩地想,他一定是话本子里历经磨难看淡过往的侠客。
眠之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话本,话本里最爱看江湖故事,尤其痴迷侠客仗剑走天涯的桥段。
宿庐的出现完全符合眠之对侠客的想象,她恨不得立马就叫宿庐带她走,闯江湖去,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至于宿庐会不会喜欢她,眠之颇有些自得地想,大多数男人都会爱上她的外表。
她不信宿庐会是那个例外。
元宵月明,被眠之记挂的宿庐在一座破庙里赏月。
他的刀被他埋在庙外的梧桐树下,他倒了半囊酒作祭,剩下的半囊入了口。
国师不请自来,踏碎了一庙清净。
“师弟,”国师唤席地而坐的刀客,即使他的刀方才埋入了黄土,“别来无恙。”
酒囊里的酒饮尽,宿庐对国师的出现并不惊讶,他收了酒囊,缓缓叫了声师兄。
虽名为师兄,但国师的面容瞧上去比师弟宿庐年轻多了,大名鼎鼎的国师容貌竟似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孤冷缥缈,一头及腰银发。
银发少年貌,应该是相当突兀的,可在国师身上,只有容纳万物的和与衡。
第12章 金粉胭脂03
隔着银线绵延的纱帐,眠之看不清帐外的宫灯,只觉一切都影影绰绰,金红的光也融成了一团又一团。
就是这一团团的融化的灯火,让眠之想到野外的夜晚,若话本里的侠客真能带她走,他们一定会风餐露宿许多个日夜。
侠客会生火,亮彤彤红艳艳的篝火直烧得人心里也暖起来,她说不定还会向侠客讨酒喝,烈得嗓子眼都辣烘烘。
谢月择是闻不了酒气的,他除了闻惯了药味,连脂粉味重了都要咳嗽。
眠之作为冲喜的附属品,自然要时时刻刻配合着谢月择。即使她很早就想试试酒的滋味,到底也没敢大喝特喝。只某次出了宫,强逼着护卫给她买了壶,她喝了两口好不适应,又凉又辣,把夜色都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晕眩眩的,要跌到夜的缝隙里去,护卫丁及时扶住了她。
在她的四个护卫里,甲乙丙丁,护卫丁是最疯的一个。爱不爱她,眠之看不出来,但沉默的护卫丁总是很包容。
他像个影子似的跟着眠之,对于眠之的各种出格事都不惊讶,只在有人冒犯她时,像个疯狗一样跳出来彰显戾气与杀意。
但眠之支使不动他,其余的护卫好歹听几句,护卫甲惯着,护卫乙劝着,护卫丙急着,就他老是沉默着。
护卫丁的沉默仿佛一种允许,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不干涉,其余几个护卫都有点牢头的意味,就他像一把开了的锁,她要走要留都随她,只是锁得跟着她。
护卫甲乙丙都有自己的家族,家里也或多或少有当官的,就护卫丁是太子派过来的,听说原来是个暗卫,无父也无母,专门培养出来保护贵人。
眠之总觉得护卫丁是四个护卫里武艺最高深的,或许是他的沉默给他加了一层夜晚的幽深韵味,让人觉得如此沉默的人不该是个无名之辈,一定暗地里酝酿着什么才算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