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内住的都是体面人,单虹这间因为和刑事案件关联,更是在医院人尽皆知。谁都没想到这两位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会公然在医院无理取闹。几名护士围过来看着门口愁眉苦脸却无法采取行动的三个少年,一脸焦急想控制局面却束手无策,旁边有看热闹的群众赶来围观,都知道里面昏迷不醒的就是最近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暴力视频男主角,虽然惧怕于崭帆老板的威名,却仍有哗众取宠的打开手机开始录音,更有甚者准备用短视频软件开直播。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景安之的父母确有将这桩矛盾愈演愈烈的趋势。
终于任蔚受不了了,他对准自己眼前一个开着直播极尽渲染气氛的夸张男人,拿自己拄着的拐棍狠狠砸过去,后者骂了一句避开,就要上来理论。
一直闭眼沉思的路惟炫终于站出来,一把挡在那男人身前,他平日里嬉笑惯了,但这也导致他冷下脸来格外吓人,冻得要掉冰碴的目光,几乎与盛怒的景安之如出一辙。
“你现在属于恶意传播造谣,寻衅滋事,你的直播和视频都会成为你在医院聚众闹事的亲证。我们这边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不介意多拉一个人垫背。”
他加重了语气,又在医院大庭广众下重复了一遍:“不介意多拉几个垫背!”
人心的劣根就在敢于随波逐流,做乌合之众追捧喜闻乐见的爆炸信息,却不敢直面真相,不愿出头不愿做众矢之的。总是自以为是针砭时弊,却未曾想过甚嚣尘上的任性风暴会对屏幕那头的真相造成多大阻力。
其实风轻云淡的一句恶意,真的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人。
控制住了外部的局面,内里的争吵却无休止,路惟炫甚至都怀疑景安之在濒临苏醒时听见这如梦魇一般的争吵,会彻底放弃自己。他内心极度无措时有搓手的习惯,但搓到两指又痛又红,他也止不住心里的烦躁。
“任蔚,你在外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冲动。”
“啊?”任蔚没太理解。
只一阵风而过,路惟炫气势汹汹地撞开门。
这次换他冲动。
“景川,当年若不是你跟那个狐狸精不正当,我会像泼妇一样跟你死缠烂打吗?”
“你当年回家就是要死不活的黄脸婆样子,谁愿意理你这样的?”
“我要死不活为了谁?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吗?!”单虹哭得声泪俱下,但传到路惟炫耳朵里只显得聒噪。
“谁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累死累活一整年,到头来也见不到什么收入。”景川则态度冷硬,但句句逼人。
其实最初路惟炫撞进去他还试图冷静,但当他发觉这场争吵已经完全丧失了初衷,只字不提景安之而是翻着陈芝麻烂谷子计较时,他彻底绷不住了!
“你们就他妈没有给安之考虑过一点!”他把桌上别人送来的名贵果篮狠狠摔在地上,眼角忍不住发冷,嘴角都因为声嘶力竭显得抽搐。
“你们从头到尾说了这么多,哪有一点是为安之当下的困境想办法的?!”
路惟炫手指向景川怒发冲冠,他本就离经叛道,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装什么纯良:“你,你不是从小最爱说的话就是‘爸妈打架都是因为你’吗?那现在呢?安之都快死了你俩在这打架还是因为他吗?”
他有换到单虹这里,也不管她的眼泪几分真心,只知道这行眼泪中没几分赋予安之的真心:“您,单董,全莓城知名的金牌教师,尽心尽力认真负责,所有精力全给了别人,唯独没在安之这放,他没钱吃饭饿得翻垃圾桶你没管过,他流落街头快被人打死你没管过,他躁郁症发作把手腕割出七厘米的伤口你还没管过!就医院这种地,他最难熬的一年都快当收容所住了,次次医生要通知家属,他向来是忍着痛离开,没告诉过你一声。您这妈当的,可真负责。”
赵子潮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住景安之的命门,逼他做两难选择折磨他到疯狂,就是因为他清楚景安之的秉性,任蔚与他情同手足,但文字也是他不可或缺的灵魂寄托,这两者在他的世界里同等至关重要,赵子潮却定要逼他自断一臂。连一个对立的宿敌都能紧紧拿住景安之偏执癫狂的情绪弱点,他的亲生父母却不理解,甚至还指责他极端。也不知他们是无意还是刻意逃避,他俩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寻找景安之偏执的根源。
双相情感障碍,又名“心理疾病中的不治之症”。一旦患上,这辈子就完全沦为了它的附属品,只有治疗的过程,鲜有痊愈的希望。心理问题患者各有不幸,而景安之的压力源就是原生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