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额头,就在他的手要松开时,舒心蓦地伸出手抓住了他。
她抓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大概是他手心的温凉触感太过于舒服,她的嘴角难得往上扬了扬。
江然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牵了下嘴角。
他的手就这么一直放在她颊侧,没舍得离开,另一只空闲的手便握着她露在被面外的双手轻柔地捏着。
舒心的手握在他掌心里,特别小一只,她的指节又很柔软,怎么捏都捏不够。
只是在捏到手心时,舒心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江然顿住,连忙将她的手心翻转过来,只见平日里白嫩透粉的手心此刻一片模糊。
也不知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掐在自己手心上,修剪得那般整齐匀称的指甲,竟能让掌心遍布深深浅浅的月牙印,寻不到一块平整的面。
江然的眉峰狠狠地蹙了一下,他松开放在舒心脸颊边的手,在她拧眉前安抚地在她头顶的发间揉了揉。
他小声地出了卧室,在外间提了一个家用医药箱进来,然后蹲在床头,摊开她的手。
他先是为她的伤口做了清洁,为了避免惊醒她,他很小心地用棉签蘸取了消毒水涂抹过她手心里大大小小的伤口。
看到舒心的脸色稍微有些不舒服,他便停下手中动作,如此往复。
只是为两只手心进行消毒的功夫,他便出了一头的汗。
直到替她涂抹好防感染的药膏,他才忍着腿间麻意起身。
舒心睡得不太安稳,可能是因为消毒水浸进了伤口里,有些疼,她放在被面上的手,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挪开,手心的药膏摸得到处都是。
江然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再乱动。
最后为了避免她将手中药膏刮蹭掉,他又在她手掌上包了薄薄一层纱布,这才放心地退开身子。
他靠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静静地望着舒心的睡颜,就这么望了很久,望得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只在窗边给自己留了一盏小灯,很微弱的光,甚至都没有屋外洒进来的月光明亮。
“我不是没有人要!”
静谧的室内陡然一声惊呼。
江然连忙起身跑到床前,舒心睁着一双虚焦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显然是还在噩梦中没有回神。
他摸摸她的头,柔声说:“没事了,只是个梦,梦都是反的。”
“梦都是反的?”舒心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
上回她做噩梦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梦明明越来越真了。
如果她是舒律,在得知疼爱了十年的女儿竟然是别人的孩子,那一脚,别说是踢在雪人身上了,便是踢在她身上,她都觉得情有可原。
她真是,不仅不配得到他的爱护,也不配拥有这个姓氏。
李芸晴有一句话说得对,她真的好想要一个家。
但有一点她说错了,不是随便什么人组合在一起就配叫一个家。
江然见她又陷入了自我情绪中,他摸着她的脸,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是的,梦都是反的。”
舒心看向他,呢喃着问:“江然,是不是因为我太不好了,所以才没人要啊?”
此刻的她太需要一个人来替她回答这个问题,刚才的梦魇里,李芸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反复出现折磨着她。
让她真的陷入了自我怀疑。
听她问出这个问题,江然心疼地俯下身,认真的眼睛对上了她,他温和说:“谁说没人要的,我宝贝都还来不及。”
这一点,舒心从来没有质疑过。
撑在她身后的手,或许谁都有可能缩回,但她知道,江然不会,他会永远托着她,做她的依靠。
舒心垂下眼,脸蹭在枕头上微微摇了摇,“不是说你,我是说……”她有点不敢念出他们的称谓。
江然的手捧住她的脸,将她的脑袋摆正,很认真地告诉她:“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是我很确定,有很多人爱着你。”
“奶奶,嬢嬢,姑父,哥哥,姐姐,还有你父亲,当然,我爸我妈,我阿哥阿嫂,就是君哲那个小不点,他们都喜欢着你。”
舒心避开他的眼睛,惨然一笑,幽幽地说:“不会了,他们不会喜欢我了。”
她迟疑着要不要说下去。
她真的很不想提,她多么希望她下午就没有听到过那些话,就让真相尘封在岁月之中不好吗?
李芸晴是真的狠心啊,自己明明可以被这样蒙在鼓里一辈子的,她却偏偏要将这些肮脏的过往说给她听。
现在,让她还如何坦然地去面对这些家人?
“心心,要相信自己的感受,别人说得再多,都只是为了影响你的判断。”江然低下头,唇贴在她耳畔,声音温柔而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