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确实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凉霄引不能改变梦境回忆中发生过的事,他被困在身体中,不能主动给出反应,却要很尴尬地去面对秋茗。
一时间,凉霄引说不上自己的感受。
他很乱。
为人师表,当人家师尊的,竟和徒弟共沉沦到如此地步!
他当初真做了这样的事?
为何毫无印象?
直到两滴泪坠在他脸上,滚烫又炙热,他听见青年带着哭腔,却又硬气地咽了下去,喑哑呢喃道:“师尊,我……我好像有点……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那是体内的灵力快耗光了,在这样冰寒地冻的雪窟中,根本维系不住体温。
秋茗的意识已经很模糊,神智不清,却依旧不肯退缩,一直保持着那样相贴的姿势,任由身体一寸寸凉下去。
口中无意识喃喃着:“……师尊,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好不好……”
凉霄引很想抬起手去拥他,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却是……他陷入昏迷,什么也做不了。
泪水一滴滴落在凉霄引脸上,眼皮上,颈窝中……
滚烫,炽热,像是熔岩,一寸寸烧穿心脏。
他的小徒弟从来都倔强,委屈了也只眼眶洇湿,不肯哭出来,忍地唇都咬烂了,也不妥协。
这一次……到底疼成什么样,才委屈地落泪?
梦中的自己本该是昏迷状态,就算凉霄引的魂灵有意识,身体也没有太多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弄疼了秋茗。
只知道……他和他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凉霄引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快要苏醒。
趴伏在胸前的青年却指尖碾磨,微颤着点在他眉心。
“师尊不要怕,什么都没发生,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凉霄引蓦然反应过来。
秋茗要抹去他这段记忆!
他听见青年自嘲一笑:“师尊,这个红尘中,最错的两件事,一为你我都是同性,二为师徒有染,我都犯了,你若知道了,怕不是要将我逐出师门。”
青年说着,声都在颤,他最后贪恋地将脸埋在凉霄引的颈窝间,深嗅。
又在他师尊唇角边吻了一下。
苦笑着说:“但我不悔。”
“就算为了救你,用弟子契将徒弟的寿数与修为倒抽到师长体内即可,根本不需要这样,是我痴心妄想,是我想要与你有染,是我大逆不道,是我欺师灭祖,但……我情愿。”
他说了那么多,唯独没说:通过肌肤相触,等弟子契抽取的力量生效要很久,有一定风险。他怕师尊快撑不住了,双修却可以很快做到。
看,不过片刻,他满足了埋藏多年的私欲,也让师尊的身体瞬间回暖。
……这其中多少还是掺杂了私心。
他不知道被抽掉的修为会让他损伤多严重,会不会毙命,会不会再没机会将那隐秘的心思道出。
可能一辈子都道不出吧?
既然已将自己置于死地,他不想留遗憾。
便做了……
……
纵然,凉霄引一颗冰心多年巍然不动,也被这大胆炽烈,被这胡作妄为给震住。
当时昏迷中的自己没听见这些,还被秋茗抹去记忆。
但如今入梦的凉霄引,却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他那胆大包天的小徒弟,偷偷用了弟子契,要拿自己的命换他,与他做了这些……
他竟对他有过这样的心思!
然而……
时过境迁,往昔已成一场黄粱梦,吹雪拂尘,卷落无声,曾经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残梦中余温。
发现了,与不发现,又有什么区别?
全新开始的砀山之上,他为秋茗重聚魂灵,锻造灵躯,将等了那么多年才发芽的小东西,一点点养大。
秋茗只是那个当他面乖巧,背地里又凶又别扭的小徒弟。
梦走到了尽头。
凉霄引终于从那具身体中脱身,他回眸一看,“自己”已活过来,身上的血和伤痕却依旧狰狞。
记忆迢迢,纷沓而至。
他想起来了。
那是一次除祟中,他遭遇埋伏,身受重伤,被困一处划下上古阵法的冰雪窟,命悬一线。
断定自己要死的时候,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无挂碍无牵念,却犹然生出一股酸楚之感。
他自嘲一笑,原来不到命尽时,根本不知心中遗憾颇多。
而这些……都只与秋茗有关。
他在弥留一刻,写了一封书信,以最后一点灵力叠成一只纸鸢,送了回去。
对于自己的事,他在信中未提片言只语。
到了最后一刻,却昏了头,忍不住叮嘱秋茗:夏莫贪凉,冬记保暖,酒酿易醉要少饮,做事三思莫要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