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得尤为可疑。
一双双眼睛看得秋茗魂灵觳觫,手心发汗,他咬牙也快撑不下去了,捏得周芃胳膊巨疼。
周芃只能苦兮兮地替他茗哥开口:“我有个猜想!”
“我觉得入幻的那个人不一定是坏人啊,他又没伤害沈师兄,他还带我们出幻境。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妖魔窟里那个救我们的高人呢?”
“啊对对对!”皓清恍然大悟!
“这人护着小兄弟,肯定是因为在妖魔窟救过他,算是认识。”
沈霁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他目光灼灼,如利刃般盯着秋茗。
“那你就将那人的模样画下来,我去查。”
他们可能不在意,但对于沈霁这个天玄宗首席大弟子而言,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附身,事后还毫无记忆,可谓是奇耻大辱!
他不会放任这种威胁隐匿在暗处,谁知道这人还会不会附身第二次。
周芃替秋茗开口:“可是……我们遇到他的时候,就已经顶着你的脸了啊,我们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皓清:“可你们在妖魔窟的时候就见过他了啊,不影响吧。”
周芃:“……”大意了。
我们见个鬼啊!
妖魔窟里的“高人”现在就在你面前,就是我茗哥。
咋地?你要他画个自画像吗?
无奈,秋茗被单独送到一间布下层层禁制的厢房中,给他准备了笔墨画纸。
而那个昏迷的雀斑少年被鹤发老头带回去诊治,他们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洛水乡的印记,才蓦然重视起来。
这个少年并不是普通凡人。
周芃回头说了句:“皓清师兄,你真的很会说话呢!”
皓清以为自己被夸了,还挺高兴的,谦逊摆手道:“一般一般。”
“……”
周芃满脸担忧地对秋茗挤眉弄眼,生怕小祖宗一个不乐意就破了杀戒。
但他看秋茗好像……
好像挺开心?
哦,对社恐大佬来说,一个人独处,不用接触其他人,可不是超开心的吗?
为防秋茗耍花招,沈霁一直抱剑守在秋茗隔壁房间。
不单纯只是为了找出附身他的那个人,还有一样东西必须拿到。
——山海幻境的碎片。
在出幻后便下落不明。
所有人齐聚的时候,沈霁就观察过了,没有幻境碎片的气息,又因幻境是那人破的,这便只有一个可能,碎片被那个附身他的人带走了。
这个人必须找到!
一墙之隔的房内,秋茗一进去,就松了口气,抓起桌上的茶水大口大口往下灌。
一边灌一边想:为什么人类那么可怕呢?
他们的眼带着毒,他们的声音带着风刀,他们的呼吸像无形的武器。
秋茗被迫和人类相处的每一刻,都犹如凌迟。
缓了好久,他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一直被雪白发带包裹着,隔绝气息外泄,缓缓展开,露出那枚山海碎片。
这东西泛着淡淡的白光,说是镜子,更像是一枚灵石,只要掩盖好气息,并不容易被发现。
秋茗也不知自己为何将它藏起来,大约是觉得这个东西应该属于幻境中遇见的那个人。
这是与凉婉的核有关的碎镜。
房门被敲响,有天玄的弟子在外面道:“饭菜给你放在门口了,自己拿一下哈,沈师兄也不会为难你,你早点画出那人画像,就能早日出来。”
秋茗:“……”
凭空画吗?
他画谁啊?
凉霄引在幻境中用的是沈霁的脸,而那个妖魔窟的所谓高手,不过是被误会的他自己。
而且……
就凭他这猫嫌狗厌的画技……
秋茗一言难尽,吃完饭,枯坐良久,才提起笔。
一笔水墨成瀑,成黑色长发,又一笔浅墨晕散,铺满画纸,留出雪白衣袍。
秋茗画着画着,那张纸上便呈现出一道白衣身影,如柔月清冽,如岚风和煦,散落点点梨花瓣,树下的人仿佛活了过来。
秋茗怔忡良久。
旁人若见了这张画,定然不会相信他画技很差这种话,事实也如此。
他画什么都是鬼画符,唯独这张画。
不知在多少个日夜,暖黄烛灯下描摹过无数次,每一笔,每一滴墨都精准地落在该落的位置,一分不差。
他曾画过千万遍。
秋茗眉头皱起,他是真的……真的,有点想念师尊了。
师尊还有多久出关呢?
秋茗定然不能将这张画交上去,他只是习惯性拿到笔墨,就潜意识地先画这样一张。
久而久之,他的画匣子里,已经堆积成山,每一张都一模一样。
但让他将这张画毁了,他又不舍。
指尖灵流微动,将一尺长的画缩小成寸,默默存放进怀中,和山海碎片贴在一块儿,扯青丝以为绳线,挂在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