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笙说:“能。”
她双手撑着膝盖,半天没动静,继而又仰头,哭着脸:“我站不起来。”
还是霍以南把她抱起来的。
其实她身上没有什么酒味儿,唯独说话时,唇齿翕动,溢出微末的酒气。
“喝了几杯酒?”就醉成这样?
“一杯。”霍南笙更委屈了,“我酒量怎么这么差?”
霍以南笑的胸腔都在抖。
人喝醉了之后,大脑都会变得格外迟钝滞缓。
缓慢的,连眨眼频率抖放慢许多。霍南笙靠在霍以南的胸口,在他把自己放在副驾驶座椅上的时候,她忽然说:“哥哥,你的心脏,跳得很快。”
霍以南正弯腰给她系安全带。
闻言,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嗯,”霍南笙眼睫轻颤,小声慢速地说,“你知道我的心脏现在跳得有多快吗?”
“不知道。”
“我让你知道。”
“什么?”
霍以南并未意料到她这话的意思。
待他明白过来后,他的手已经被她强硬地,按在胸口,与她起伏的部分,紧密的贴合着。
宽敞的副驾驶,因容纳着两个人而显得逼仄。
轿车处于启动状态,冷气由出风口氤氲喷涌,副驾驶门敞开,室外的热浪与冷气碰撞。四目相对,呼吸交织,湿冷被潮热取代。
霍南笙的手很小一只,娇生惯养的人,手都是柔软无骨的,像棉花。
此刻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力道,用力地压着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让他无法离开。
“哥哥,我的心脏跳得快不快?”她眨眼,问他。
“……笙笙,”霍以南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你松开手,行吗,哥哥要把车门给关了。”
“为什么要关车门?”
“因为我要开车。”
“司机呢?”
“司机不在。”
几个对话下来,他的手都被强有力地按在那里。
感受到她每次说话时,都随之起伏的起承转合。
手心里像是有座火山,灼烧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手肘后背处是车厢内无尽蔓延的冷气,抽离提取出他大脑内清醒的部分。
冰火交融,他备受煎熬。
霍南笙歪了歪头:“哥哥。”
霍以南哑声:“嗯。”
霍南笙又绕回之前的问题:“我的心跳,是不是很快?”
霍以南没再逃避,喉结滚动:“很快。”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快吗?”
“为什么?”
“因为……”她笑着说,“我很开心,我毕业了,长大了,可以去外面的世界了。”
说话间,她手上的力度小了下来。
霍以南及时抽离,手心淌着,眷恋的温度。
他将车门关上,绕到驾驶座,发动着车子,载她回家。
“就这么想去外面的世界吗?”
“嗯。”她说,“我不想在霍家待着,也不想待在你身边。”
燥热的七月,车厢内冷气吹得人神清气爽,霍以南却有种喘不过气儿来的窒息感。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淡笑着问:“不想要哥哥了?”
霍南笙说:“不想。”
顿了两三秒。
她说:“我一直都讨厌霍家,也讨厌你,我想爸爸妈妈了。我叫南笙,我不叫霍南笙。”
在霍家,她管霍起阳和李素问叫,父亲,母亲。
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霍以南,才配叫他们“爸爸”、“妈妈”。霍南笙不在乎他们的区别对待,她巴不得被区别对待,她又不是没有爸爸妈妈,只是他们都去另一个世界了。
霍南笙讨厌霍家。
一直以来都很讨厌。
她讨厌霍家的阶级意识,讨厌自己交友都被束缚着,讨厌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
她更讨厌霍以南。
她最讨厌的,是喜欢霍以南的霍南笙。
霍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件物品,她都很讨厌。因为他们都与“霍”紧密相关,包括她自己。
喝醉的人都会无意间说出真心话,但霍南笙是个喝醉了,都会保留一丝清醒的人。
她只说,她讨厌霍以南。
她没说,比起讨厌,更多的是喜欢。
她只说,我不想当你的妹妹。
她没说,我想当你的女朋友,想和你牵手,接吻,上床。
比起喝醉耍酒疯更糟糕的事。
是醒来后,对自己耍酒疯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霍南笙更头疼了。
她捂着头,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啊!
真烦!
在床上发了会儿疯后,霍南笙起床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