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周忍伤痕累累，睁着空洞的眼，气息孱弱，好像随时要死在这场大雪里。
“……”
周寄疆需要暂时治疗，不然他绝对活不过到达首都的那日。他被安置在一所民居的小客间里，一动不动躺在木床上，从尸山血海里拖出来的人，身体素质糟糕透顶。
雁寒声找来的医生看见前帝国元帅还活着，第一反应就是激动落泪。
那可是周忍啊，从少年时期进军部到后期成为帝国元帅，他是人民心目中无坚不摧的战神，也是“帝国的希望”。
医生激动到手指发颤，先是给他做了简单检查，接着神情复杂，在他手脚与眼睛上用了药后，便被雁寒声带出房间去了。
虽然现在掌军权者是雁寒声，但人们更习惯称呼周忍为帝国元帅，他是独一无二的。
与周寄疆分开的雁寒声，靠着墙壁，神情显而易见冷淡，烦躁。
“你刚刚是什么表情？”
雁三皇子残忍恶劣，民众畏惧他，却又忍不住臣服他。
医生满脸恭敬，诚惶诚恐。
雁寒声深呼吸一口气，稍微克制：“你说。”
医生这才咬牙，说出实情：“元帅的眼睛只是患了短暂性雪盲症，敷了药，半月后就会好。可是他的手脚有很重的伤，断掉的手脚哪怕恢复也达不到以前全盛的状态。”
对于受人爱戴的帝国元帅来说，成为一个废人，这比死更可怕。
——
周寄疆这边还在思考修补世界bug的任务，上个世界他能修补bug是因为他让主角受死心，毕竟世界崩塌就是主角受爱上周寄疆却又爱而不得干出来的事。
那么这个世界，他也要让雁寒声彻底死心，这有些难，雁寒声上辈子在他死后无数遍发誓：“我会永远永远的爱你。”
正纠结着出路，周寄疆就听到了门外摔杯子的声音，雁寒声似是暴怒不已：“明明就是你这个庸医救不好他！”
那小医生连忙弯腰跪下：“殿下，谁也不想要这个结果，可事实就是这样！”
“帝国的希望”没有死去，而是狼狈不堪，苟延残喘偷生。
谁也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在雁寒声失控之际，始终安安静静的客房传出了一道低哑的声音。
“寒声，别为难他了。”
周寄疆精神力级别很高，所有细小的声音在他耳朵里无所遁形。
雁寒声握着腰间枪支的手指握紧，又一点点松懈，他不敢去想如果周寄疆知道自己即将会永远成为一个废人，不敢去想周寄疆能不能撑得住……
苡橋医生如蒙大赦，转身便跑。
雁寒声站在那里好久，竟是不敢面对房间里的人，直到那人又喊了声，他缓慢回过神来往里走去。
周寄疆许久也没听到回应，他黑暗的世界里先是一阵脚步声，再是簌簌衣料摩擦声，他感觉床边柔软的床铺往下塌陷了点，那人缓慢俯身，趴在了他的肩头。
呜咽声细不可闻。
周寄疆颈窝湿润，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雁寒声哭，现在也看不到。
可雁寒声就是哭了，刚才还失控要杀人的暴戾恶鬼，哭得像个孩子。
但其实最该哭的人明明就是周寂疆本人。
周寂疆自始至终都表现很冷静，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反复确认着一个事实:“我是不是一辈子真的只能当个废人了？”
雁寒声眼眶泛红，他说:“周忍，周周，没关系，你手脚都使不上力，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当你的手你的脚。”
“……”其实不用准确回答了，周寂疆什么都明白了。
他沉默了下来，雁寒声发现身下人没有声音，后知后觉撑起身子看去。
周寂疆抬起头，空洞毫无焦点的眼睛，仍然很干净，纯粹如琉璃的眼睛就那样倒映着他的脸。
他说:“好可惜，我想以后不打仗了就去当医生的。”
他在战场上，双手染了太多血了，他想退伍后就在医院救死扶伤去赎罪。
可是上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它嫌他手都是血，太脏了。
周寂疆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直到被人狠狠抱住，那人好像怕极了失去他，在他颈窝，声音哽咽，语无伦次说着:“可是你有我，你不是最想跟我结婚吗？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结婚。”
周寂疆没有说话，雁寒声的声音越来越颤。
“我连婚礼都准备好了，就按你想去哪个园林接亲哪个地方办婚礼，婚礼上会有万吨的玫瑰花瓣铺洒，你不是说那会很浪漫吗？”
周忍跟那些恶心的Alpha都不一样，除了一开始在牢狱时跟他的交易，从来没想过要征服或驯化他。
所以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Alpha驯服，最后却还是心甘情愿被温柔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