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周寂疆淡淡而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柳新绿恍然回神。
周寂疆这种类似于你很好但我必须辜负你的语气更让柳新绿感到心慌,他摇摇头,也不管对面能不能看见,只转开话题勉强笑着说:“其实我也并不想要你知道你跟那位谢先生以前的事情,我撕碎了照片。”
难怪,周寂疆看到照片有撕碎又拼凑起来胶水的痕迹。
男人气冲冲撕碎又委屈巴巴拼回那张他跟别人的亲密照片……
这画面让周寂疆忍不住轻笑了声。
“你还笑!”柳新绿见他笑了,这才宽下心,主动提起那种照片的内情,“我能不能问一下,关于那张照片为什么会存在……你还有没有记忆?”
周寂疆沉默了下,避而不答,只说,“我不喜欢他。”
柳新绿敏感察觉到什么,周寂疆似乎有意回避,难道……
不过他没有刨根问底这种毛病。
“何况不管未来还是将来,”柳新绿说 :“只要你不喜欢他,就足够了。”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
周寄疆略微出神几秒,忽而,他目光停滞,听到背后隐约脚步声。脚步声缓慢极轻,如一只闲庭信步的猫,正试探着,贴近。
“寒鸦,我想问你,”周寂疆沉默半晌,轻轻唤他,声音似抖,但要是柳新绿在场就会发现他眼神极为冷静,“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习惯没有我的日子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吉利。”柳新绿声音不悦。
周寂疆缓慢走在一个城市的街道,感受着属于这个地方的夏季烈阳,说着,他忽而停了下来。
他身上有股沉静温和,散不去朦胧雾气感,神秘,宛如与这三千繁华世界抽离,难以控制。
路人总觉得这高个子莫名有种吸引人的气质,但说不出来哪里,便又悄悄多看了两眼。
多看几眼后,那被偷看者还没怎么样了,身后有个黑色衬衫戴着口罩帽子的身高宽肩俊美男人便已皱了眉,凤眼冷漠,警告:“别看他。”
路人被莫名其妙甩了臭脸子,骂了句:“你有病吧?”就快步离开了,生怕沾上精神病。
背后一切,周寄疆似知道又似不知,他垂下眼眸,站在一处交通拥挤的马路口,只是认真跟人打着电话。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死了。”周寂疆扯了下嘴角,“死得很惨,蜷缩在阴暗的地下室,腐烂生蛆,三年无人知晓。”
后半句他压低声音,轻到那些马路车辆发出的一声喇叭声都能随意盖过。
可这句话还是清晰入了电话那耳,身后人潮拥挤,那个黑色衬衫的俊美高大男人坚定而直白朝他而来的脚步一顿,禁不住踉跄。
他似乎知道了,周寄疆为什么车祸苏醒后那样怕他,是因为意外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梦境跟前世接轨了?
那么周寄疆梦里还有多少以前的事情……
他还会不会继续想起来,想起所有?
夏日炎炎,谢庭寒站在大马路旁,寒意从心头弥漫开,他失魂落魄。
他那些年无道德羞耻之心,情感冷漠淡薄,天生就是以折磨人取乐的坏种。
他没有七情六欲,他不懂人的爱恨嗔痴,他更不懂那个跟在他身后低低唤着“庭寒,别动”的人。庄园那么大,世界那么喧嚣热闹,他却如困在鱼缸里的金鱼,始终游离,隔着那层玻璃窥视着外面的人。
直到书房那夜,他束缚着周寄疆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在彻底结束对方生命时兴奋到极点——
一滴泪滑落在他手背,烫醒了他,也砸开了那层玻璃把他从鱼缸里放了出来。
那三年辗转反侧,他其实恨过周寄疆,他不明白,只是一滴泪而已……
可后来,他看到周寄疆多年前在他书房办公桌上留下的纸条,看到周寄疆每年堆在他房间书房角落里落了灰的生日礼物,看到他锁在床头柜里那张狗仔偷拍他们少年时期的亲吻照……
心头那快要胀满的一团,就变成顿悟。
他早就爱上周寄疆了。少年时期令他爆火的成名曲,情歌《五彩斑斓》旋律在脑子里一晃而过,他首先想到的人是周寄疆,这让他恐慌以及屈辱,所以他故意把人叫上楼折辱,让人夏日里最敏感的后颈位置顶着冰水,他不写完歌就不许人放下来……
他那样爱周寄疆却不自知,在不知心意情况下欺辱折磨,又杀死了自己唯一且最爱的人。
明明周寄疆那样喜欢他,只要他一回头就能跟他好好在一起。
而绝不是这样,每夜惊醒,怕周寂疆想起车祸以前的事情,甚至怕他想起前世……
到时候两人对视,又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