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最难面对还是周寂疆,当日天下剑宗大会明哲保身“见死不救”是不争事实。好多人郁结于心,愧对周寂疆,以至于不敢看他一眼。
而现在,他们看着周寂疆沉默寡言模样,一点儿也不似他十五岁那年真诚热情,鲜衣怒马,见人总带着笑,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剑道第一人唯一徒弟这个身份有多值得自傲。
他们突然羞愧难当,甚至眼眶湿润了,看着周寂疆,他们脱口而出:“你可以回到以前的,四年过了两年,却还有两年,这两年你一定可以拔除魔念……”
闻言,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周寂疆,蓦然睁开了眼,他又从懒洋洋状态脱离出来了。
他似笑非笑:“这两年我魔气不减反增,你们凭什么以为我还能找回破碎道心,回到以前,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剑宗弟子?”
周寂疆很少说这样锋利言语,哪怕是与他们生出嫌隙也不曾这样似笑非笑讽过他们。
他们愣在原地:“可是师兄你不曾做过一桩坏事,没道理一辈子要做魔修,被人喊打喊杀……”
“我宁愿被人喊打喊杀,做个恶贯满盈魔修也不不愿意待在这儿。”他笑着,一字一句打破他们幻想,“何况我修为尽废,若是不成为魔修,我只能变成一个普通剑修,永远也无法触及飞升之路,你们希望我这样?”
“我们……我们会保护你的。”他们说。
周寂疆闻言就笑了:“别闹了,若是我与萧微雨两个一同掉进兽潮,你们会选择保护我?”
怎么可能?周寂疆会死,还会死得很惨。
周寂疆之前就领教过了他们的差别待遇,只能说团宠咸鱼文主角真不愧是天道之子,谁都喜欢。
而周寂疆一个深情炮灰,不过是必要时刻被拉出去挡枪之人,算不得什么。
所以说还猫哭耗子做什么呢?
他冷冷道:“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烂透了,自己烂在路上也不需你们操心。”
“滚。”
——
经此一事,那些师兄弟明了周寂疆对他们厌恶以及入魔决心,没想到周寂疆这两年过着悠闲自得日子,他们以为他会回头,却不知这是早有打算,非要走那独木桥。
他们恍惚离去,个个失魂落魄,忍着以后不再来了。
只是他们放不下心,托外门弟子来送吃食。
外门弟子二十多岁,刚来剑宗修炼,运气好也跟着师兄弟一同来送吃食,忍不住偷偷背过身望了眼竹屋外藤椅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十八岁少年郎。
少年郎喜欢晒太阳,肤色却很白,带着点儿病弱气,膝盖上搁着一本古籍,敏锐抬眼,与他对视,笑了一下。
少年郎唇色很红,眼睛也很黑,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外门弟子连忙避开身,脸都禁不住发烫。
“别看他,他是魔修,魔修都要抠人眼珠出来吃的……”身边内门弟子冷冷提醒,“别对人家有非分之想。”
外门弟子不知其中原委,只是禁不住心神震荡,低低感叹:“可是他真的……好漂亮啊,比妖都漂亮。”那是不带女气的美,黑发魔修懒洋洋晒着太阳,清俊冷冽,苍白易碎,如夜明珠漂亮。
内门弟子嘲笑:“你见过妖吗?见过微雨吗?”
“我没见过萧微雨师兄,却也还是觉得他更漂亮。”
外门弟子夸出这句漂亮,不带狎亵,唯有真诚喜爱。
周寂疆自天下剑宗大会露出真容,便不再用烂泥糊脸了,一则没必要了,二则他摆烂一天到晚睡觉完全懒得形象管理。
他成为魔修后,听觉一直很敏锐,闻言,耳朵一动,还是没睁开眼来。
他已经知道他长得不丑了,甚至可以说是比萧微雨那美人榜第一都要好看。然而,他不喜欢那些人凝视着他面容,各色目光聚焦,他很没有安全感。
所幸那些人窃窃私语还是离开了。
周寂疆日子便还是一天天过,他闻泥土的芬芳,吸新鲜的空气。
白天在竹屋外头,藤椅上躺着晒太阳,晚上就睁开眼仰头望着星星群舞闪耀。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意外是周寂疆亲手促成。
外门弟子每日来送吃食,周寂疆总会察觉有一道目光凝在他脸上,他睁眼,那视线又飞快挪来。
某日,只剩下一个外门弟子逗留着,许久也舍不得离开。
他躲在竹林里,翠绿色叶片簇拥着,露出一小截白色弟子服。
突然,他摔了一跤,惊叫一声,脸上却不是疼痛,而是惊惧。
那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少年郎,蓦然站了起来了,一步步朝他走来。
外门弟子也随之发现少年郎身量很高,比他见过所有剑宗弟子都要高,一步步走近,压迫感极强,像是蛰伏着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