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疆在原地木头桩子似的杵着,直到晚风把他皮肤都吹出了细密疙瘩,他才慢吞吞转身往另一栋楼里走。
那是栋白色小洋房,在月光下极为梦幻,漂亮得不可思议。
周寂疆抬眼,发现二楼模模糊糊有个人影,风吹起窗帘又遮蔽了,看不太清。
这场景还挺像恐怖片。
奈何周寂疆不信什么鬼怪神说。
他面不改色输入指纹,门便滴一声开了。他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又整理鞋柜,换了棉拖,开口便道:“阿意,你走慢些——我什么都看不清,能不能开下灯?”
回答他的是“噔噔噔”脚步声,从楼梯口杀出一黑影,模模糊糊立在餐桌前。
火光一闪,蜡烛瞬间燃了,照亮了餐桌上摆放规规矩矩的美味佳肴。
精美蛋糕制作成了一个q版医生形象,白巧克力一看就很甜腻。
屋子里还未开灯,唯有烛火燃着,蜡油滴在桌面,在餐布上烧出个不干不净点子来来。
周寂疆眼神并未在蛋糕,盯着餐布良久。
直至声音响起,他如梦方醒听见一声低沉磁性嗓音:“周周生日快乐。”
那男人长身玉立,在餐桌边静静望着他,黑色睡袍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他就这样朝他招手,“过来。”
周寂疆没动。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人,思考着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看到眼前人就莫名有股熟悉感觉,他能知道对方叫做方白,小名阿意,是他的大学同学。
然而——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大学同学,实际上他压根就没在这个世界上过大学,哪怕在末日小世界他们也没机会在大学相遇。
他的记忆被人篡改了,塞进了虚假幻梦,也因此他对此产生了情感,他真心将眼前人当做挚友。
最终他提步坐在了方白对面。
方白似乎松懈了一些,也为他倒酒,他试探着,小心翼翼说:“我知道你辞职了,没关系,主神公司那种工作我本来就不支持你去做,总是带着面具演绎别人,对人精神状态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做救死扶伤的医生,如果可以,你跟着我到我医院去吧。”
他说这些话,烛火在眸中跳跃,明明灭灭,晦涩不明。
他在兴奋——布局这么久,收割果实的时候到了。
周寂疆变成不会反抗老好人,那必然会留在他身边了吧?
然而周寂疆闭了闭眼,仍旧没说话。
就像是被洗脑傻了。
方白瞬间焦急:“你没事……”
“我没事。”周寂疆静静望着他的脸,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他只是觉得太荒谬了。
去同一个医院,朝夕相对,那他岂不是永远都逃不过方白控制窥视了?
方白动了动嘴唇:“若是想要加入研究所,我有人脉……”
“我不会去的。”周寂疆蓦然开口道,“我不想再跟你有瓜葛了。”
方白愕然抬眼看他,手指掐着高脚杯,指骨发白。
“因为我老是麻烦你啊。”周寂疆扯出一个笑,“住在你这里就已经够麻烦人了,我还让你给我找工作,那也太像吃软饭了对吗?”
方白似乎被后半句某个地方取悦了,他身体前倾,喉头滚动,说:“没关系。吃软饭也没关系……”
接下来那些话在周寂疆冷冷眼神下堵回喉头。
“看,你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周寂疆说。
“我们是挚友,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一起,我们会有各自伴侣和生活,我不可能一辈子吃你软饭,你妻子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他一字一句慢吞吞说完,待眼前俊美男人热烈神色渐渐冷却,他才盖棺定论,“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反之,你也一样。”
方白最讨厌听见“离开”这两个字,就像是末日新世界秦川无法接受周寂疆有任何离开行为。
方白胸膛起伏,竭力克制:“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就放心了。”周寂疆慢吞吞道,“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或许喜欢男人,毕竟你二十五六,我都没看见你交过女朋友。”
方白脸色更苍白了。
周寂疆或许觉得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意思,就不再说了,专心低头吃饭,他拿着刀叉处理牛排,蓦然,抬手将烛火全吹灭了。
“扎眼。”他说完,起身又将客厅灯开了。
光撒在两人头顶,驱散黑暗,在光线不甚明亮时营造出来模糊暧昧氛围也一扫而空。
周寂疆回过头,看见方白怔怔望着自己后背,他顿了一顿,弯唇,压出一个虚假微笑:“这样对眼睛好是不是?”
某种意义上两人都是医生,都更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