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周寄疆目标那样准确,不加思考,避开了他。
沈清时抓了空,骨节一白,青筋崩出,最终还是停留空中,他抿唇,转头看向背后他们。
周寄疆已经走至谢池春跟前,对方似是不敢相信,伸手想要碰触他,也被轻易避开。
周寄疆没发现他差点一脚踩进深渊沟里,但此刻拔出了些。
沈清时脸色好了些。
原来,是谁都避开。
谁也避开,总比避开他一人要好。
结果,下一刻,沈清时脸色又沉了下来。
周寄疆此刻虚握住谢池春的腕骨,那根周寄疆最喜欢的长缨在指间虚绕两圈,便缠在那其上。
“周……”谢池春手微微翻转,低低喊他,急促想要握住他指间凉如玉温度。
他如获重生,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安分点。”结果周寄疆抬眼,眼里冷意,寒霜刺骨。
手下本应该套在马颈上的那根长缨更用力些,将谢池春绑得生疼,很快那块儿就变红了。
周寄疆只是想绑他。
谢池春骨血寸寸凉下去,偏执望着他,配着眼球血丝,颇为骇人。
他真的要被不上不下感觉,弄疯了。
可偏偏他这样,周寄疆就愈发想要将刀刃刺进他柔软脆弱的心脏。
快意,爬上脊背,钻进大脑,叫嚣着复仇最后一步。
“我曾说过,不撞南墙不回头,此情不死不休,”周寄疆望着他,黑眸冷静,“不是想知道我何时后悔吗?”
周寄疆低低说:“是我死那一夜啊。”
谢池春瞳孔微缩,眼中世界刹那颠倒,轰然倒塌在眼前人笑意中。
周寄疆在笑,无声在笑,没有人瞧见他说话,只见他后背挺拔,与谢池春露出霎时死灰的脸。
“雪夜里那些人的拳脚落在身上,很疼很疼,也很冷很冷,后来你来了,为齐连周放了一场烟火,很美,美不胜收。我给你做了人凳,匆忙逃离,死在巷子里,最后一刻,还在想着幸好,你记忆里那个周丞相始终高风亮节未曾卑贱如泥……”
“你知道流放我,我会死。”
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
“你为我,有过片刻感伤吗?”
没有。
谢池春嘴唇微微颤抖。
那时候,他不记得周寄疆。
“晚年才想起我,才后悔。”周寄疆笑得怎么也止不住,彻底勒紧长缨,那双手青紫,他低头看了,才满意,抬眼说,“谢渊,你哪来的脸,觉得这世我舍不得对你下手?”
“你又是哪来的脸皮,问我何时后悔?”说罢周寄疆膝盖一动,将其踹倒。
谢池春衣袍彻底脏了,单膝跪地,他闷哼一声,死死咬住唇,竟是在嘴里尝到铁锈味。
比死更难受,是心。
他前世晚年发了疯求神拜佛,只盼着求来与周丞相重来一世。重生,刚开始他当真难掩欣喜以为是佛祖开眼,甚至主动为佛寺修缮,却不知,佛祖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重生之人,不仅仅是他。
因此重来,隔着血海深仇,不过还是你死我活。这是逃不出的死局。
“押下去,到了京都,放入大狱。”周寄疆就那样轻易决定他去处。
毫不留情。
周寄疆站着见那身影被押着,从视线里消失,方在心中呼出一口气,大仇得报。
再之,周寄疆转身,对众将士又念一遍沈清时主张,道:“今主上残暴无道,听信谗言,闭塞贤路。其罪甚于魏国公主诸多暴行,不能主天下。”
随即他铿锵,道:
“如今不得已,废旧帝,别立新君,以保社稷,以安天下,如何?”
一呼百应,众人应道:“周丞相、沈小侯爷之举,乃是顺应天命,合乎人心,谁敢违命?”
只是天子越渊有血缘之人早已杀尽了。
如今周寄疆谋逆篡位,把旧情全部斩断,站在人群中央,手腕强硬狠辣,莫敢不从。
“周丞相欲立何人为君?”沈清时望着他,笑吟吟道,“不若周丞相登上皇位,德贤兼备,也是名正言顺。”
“此事稍后再议。”他转头又对将士们道,“大家也厮杀累了,在周围稍作休息,半个时辰后再赶路回京都。”
“好。”沈清时往常插科打诨,现今却是干脆应了。
周寄疆闻言,瞥他一眼,总觉得沈清时乖顺很多,眼神却炙热十倍,就好像要把他拆了吞了含在嘴里才肯罢休。
这眼神,让周寄疆下意识偏开头去躲开,却又止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沈清时仍旧笑,姿态闲雅矜贵。
周寄疆不能露怯,索性主动走到他身侧,伸手,与他坦然对视:“扶我上马。”
结果沈清时笑意加深:“你先前几次不是动作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