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张口,那人就捏住他鼻,很快,他就被迫用嘴呼吸,那时一大口苦涩药汁就涌进了唇齿。
周寂疆硬生生被苦醒了,他趴在床头咳嗽,撕心裂肺,好像要把嗓子咳坏了。
在此期间,自始至终那人都捧着碗,安静注视着他。
直到周寂疆停住了,那人才慢吞吞递过药碗来,说了第一句话:“我在河边捡鱼,却不想捡到了你这条……”那嗓音粗哑又低,沙子磨过纸面似的发出的声音。
周寂疆悚然一惊,侧过头去,看清了旁边人,也终于知道为何那嗓音竟是那样了。
那人是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郎,少年郎大多还在变声期,嗓音自然不好听。
接着,周寂疆不动声色注视着面前人,只见少年郎身着简简单单的玄色衣袍,他站在这简陋小屋,许是日子不好过,眼下青黑,穿衣打扮看起来也是个卫国边陲小城里的普通少年郎罢了,
让周寂疆讶异是这位玄衣少年郎有着极盛容貌,剑眉星目,垂首望来,那凤眼暗藏锐利,让人心惊。
玄色为尊,凤眼含威,一看便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在这刻,周寂疆打量着面前人,面前人也打量着他。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玄衣少年郎在想什么,但他依稀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对他似乎是满意的?
主动权交于他人,总归让人落了下风。周寂疆这些年以九星阁接班人培养,已经习惯性在与人交谈中占据主要位置。
突然,周寂疆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倒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皇室里才有的礼,说:“药汤虽苦,但为良药,还辛苦殿下为我熬药汤了。”
闻言,面前玄衣少年郎却是眯眼,尽数探究转化成星星点点笑意,只是这笑意,并不入眼,他似乎欣赏,道:“九星阁的接班人,果真与他人不同。怎么猜到的?”
周寂疆摇了摇头道,这并不是猜,而是笃定。
九星阁上下哪怕不入世也能清楚道出天下格局,周寂疆也听师兄弟讲过不少各国秘闻,其中就包括卫国边陲小城有不少他国质子。
想来,卫国在天下占有一席之地,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又丝毫不藏其傲慢残暴,质子必然落不到好。
而如今看见面前人,着玄衣,身处简陋环境倒还抵不住周身皇室气势,周寂疆心下便清明了三四分。
不过面前这少年郎赞他,可他其实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面前人是哪国的皇室贵族。
不管是哪家的人,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救下他,总归周寂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今日你救下我,日后若需要九星阁做一桩事,尽可开口。”他注视着面前人,带着一股山上住惯了的人,身上独有白即是白的固执,认真说。
那玄衣少年郎盯着他几秒,却是一笑,捏住他下颚,猛然凑近。
玄衣少年郎这一笑与之前那虚浮于精致皮囊之上的浅笑,竟是一点儿也不相同,反而带点儿揶揄,戏谑。
周寂疆蓦然面对那张清晰了数倍的俊美面皮,心漏了一拍,就看对方唇形饱满,此刻微张,道。
“若是我所求,是你呢?”
周寂疆愕然,他在山上十余年,师兄弟调戏大多都是言语占便宜,却没见过有人会这样直接捏着他脸,这样戏谑对他笑。
用之大师兄训斥言语,便是轻浮,于理不容。
青城山九星阁的弟子,再放浪形骸者,也有被教导出来的傲气,并不是那么好玩弄。何况九星阁底蕴深厚,哪怕对上皇室也没什么所惧。
正当呵斥,周寂疆却发觉面上那冰凉温度渐渐离远了,面前少年郎又复而直起腰,慢条斯理远离了他。
恰到好处离开,倒也无可指摘。
周寂疆此时发难却显得不识抬举,被恩人救下还做出一副被调戏冒犯的跳脚样。
他只能忍下,看着玄衣少年郎渐渐走出屋子,端着空了的药碗,大约是去洗净了。
屋里安静下来,周寂疆后知后觉全身疼痛,就往后一仰,在床上不动了。
不知那少年郎何意,但似乎是允许他留下来养伤。
周寂疆很少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他很想看医书或是起来做些别的事情,都不能做到,他只能躺着打算之后的事情,无非是养好伤就去找师弟,再回青城山找师父领罚。
师父也许震怒,更多还是心疼他们山下遭遇,到时候可能来不及责骂他们,还会急着赶着为他们向卫国讨回一个公道。
想着想着周寂疆就又没什么好想了。他开始打量屋里物品,然后得出准确结论。
这屋里人并不多,大约两个。
一个是玄衣少年郎,一个是一位女子,瞧着衣物鲜亮,必定不可能是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