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而死。
所以,他想,一定要留下周周才可以。
留下周周,那么,周奶奶就一定要平平安安。
只要周奶奶活着,周周就一定不会跑。
他就这样笃定,这样自信,闭上眼,紧紧揽着周寂疆冷冰冰的身体,睡过去。
这是他半年来睡过最安稳的觉了,怀里充实安全感,让他舒服到不想醒过来。
简直就像是梦境。他祈求着,永远不要醒过来。
可是,没有人会一直沉湎于虚幻梦境。
鹿孤舟被吵醒了。
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自从周寂疆死后,他便联系了周奶奶所在医院,时刻注意着周奶奶病情,他对周奶奶本身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周寂疆而已。
医院很少会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周奶奶病情好转或者情况稍微差了一点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鹿孤舟仰躺在床上,慢吞吞直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一醒过来他就下意识看看旁边,身侧男人半张清俊苍白的面目陷进柔软枕头里,露出一截脖颈,让他想起甘蔗,咬上一口,脆生生的。
一定很甜。
可惜不能咬。
鹿孤舟舌尖抵了抵上颚,接起电话,忍了忍,嗓音哑着,问:“有什么事吗?”
说出这句话时他想着,挂了电话之后要做什么。先起床学做早餐吧,周寂疆受伤不宜荤腥,那就做碗清粥。
接下来呢?
鹿孤舟记得周寂疆与他在一起那四年里面无数次说过,想要去看海。
鹿孤舟不喜烈日炎炎,且路途遥远,他觉得,倒不如两个人待在家里窝在沙发上温存,便不陪他去,也不让他去。
周寂疆当时抑郁症,他觉得人活一场不看一次海是很不划算的。因此他对这件事格外执着,鹿孤舟也看见他满屋子找护照找不到,满脸焦急,最后甚至问到了鹿孤舟这里。
鹿孤舟轻飘飘一句:“扔了。”周寂疆就沉默了。
在窗帘紧闭的卧室里,光线昏暗,他低头自顾自索吻,似乎记得周寂疆当时表情是很难过的。
鹿孤舟想着,打开笔记本电脑,查询最近时间的机票,他要带周寂疆去看海,从此以后无论是刀山火海,他都会顺从周寂疆。
可是手机那头一个护士说出来的话,让他僵住了。
护士说:“周奶奶病情突然恶化。”还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周奶奶活不长了。
——
隔日醒来,周寄疆发现鹿孤舟更疯了,就好像沙漠里渴水绝望了的旅人,非要抓住他这甘泉,周寄疆无数次跟他说“抓不住的”。
可是鹿孤舟并不听。
他完全魔怔了,非要把周寂疆囚在这偌大空荡的别墅里,甚至还有知晓周寂疆真实情况的常忆南也被锁在了隔壁房间。
本来是在隔壁房间,可是隔一天周寂疆晨起发现那半掩着的房门完全打开了,房间角落空无一人。
常年不开窗,房间里有股霉味,还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好像是家具陈旧,又好像不是。
周寂疆闻着这气味,冲鼻,有点想吐。
昏倒时他被身后人扶住了。
周寂疆勉强缓过劲儿来,一把推开鹿孤舟,问他:“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地下室。”
好,还不算太疯。
周寂疆松了口气,就看到鹿孤舟睁着黑漆漆眼睛,他有一瞬间仿佛被看透。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鹿孤舟道。
周寂疆没理他,转身就走。
然后两人就保持着这种姿态,三四天。
期间鹿孤舟接电话频率高起来,并且脸色也越来越沉,特别是昨晚,不知听到什么消息,周寄疆看电视呢,突然被他扯过去死死抱在怀里,听他嘴里念叨什么“看海”乱七八糟的。
周寄疆把他推开,这几晚都是鹿孤舟强制性跟他睡一起,鹿孤舟突然发疯坏人心情,周寄疆那晚把鹿孤舟枕头被子全扔到浴缸里去了。
夜里还是风大,鹿孤舟这个疯子倒也没拿客房的枕头被子,就安静抱着湿被子睡在他身边,他偶尔一翻身都能碰触到鹿孤舟的身体,体温高得不正常,可能要生病了。
周寄疆抿唇,翻身继续睡。
“啪嗒。”
周寂疆是在七点半的时候,醒过来了。
他偏头好像听到窗外有细微声响,可是一扭头,窗帘紧闭,卧室里好像还处于黑夜,什么也看不见。
周寂疆在床上躺了会儿,又忍不住闭上眼睛。
“啪嗒。”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不光如此,又是“啪”一声,有东西从窗外被砸进卧室里地板上来,玻璃窗都被砸碎了。
周寂疆看到地上是一颗石子,他皱眉,还是翻身下床,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破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