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忆华没明白:“……”
可谢忆华很快就理解了,他瞥见萧舍离摩挲着那柄冰蓝色属于周寂疆的本命剑,忽而闭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半晌却是笑了声。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外人看来固执而不知变通。
可龙族本就是这样骄傲而固执己见,所以他偏偏要效仿,一生一世爱一人,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也好过虚生浪死,取笑于后代。
只是这份爱,要沉默着汹涌。
萧舍离仔仔细细将那冰蓝色的剑身擦拭一遍,欲要踏着碎琼乱玉,迎着北风而行。
谢忆华盯他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心里复杂,还是叫住了他:“那个年夜饭……”
“你要我留下来一同吃?”
谢忆华又梗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走之前能不能帮我把鸡杀好了。寂疆想吃。”
萧舍离:“……”
然后谢忆华走了,他不敢杀鸡,见血腥。
萧舍离忍了忍胸膛怒火,还是接过那只瘦弱鸡崽子,手起剑落,他惯常用剑的手,开始拔鸡毛。
一开始很生疏后面就越来越快了。
就是那鸡明明只是凡物,却给了萧舍离一种被注视的怪异感。
他并未细想,把鸡放门口就走了,血还没沾染屋檐下那方青石地板,端端正正放盘子里。
做完一切他站在原地望了院子一会儿,直到除夕夜,院子里燃起明亮灯影,浓烈食物香气飘了出来,撩拨起了味蕾。
萧舍离转身欲要离开了。
可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着白衣,在雪地,如云中白鹤。
只是这云中白鹤遭受了许多,站在不远处不知望了他们多久,身上积雪,连睫羽都湿了。
萧舍离一惊,他已有几百年未见长离仙君,如今一见竟是没反应过来。
长离仙君不是应该在锁龙井吗?
心绪交杂之际,那身影竟是慢吞吞走了过来。
细细碎碎踩雪声,混着墙那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你炸到我袍角了。”
“这凡间的小玩意儿我不是没玩过嘛?本来我也不想燃爆竹,都是街坊邻居说什么燃爆竹,神会庇佑我们兴隆繁盛,吉祥如意。”谢忆华声音很慌。
“那还是我来吧。”
“那好吧,喏,给你。”
清静小院多了谢忆华后要比往常热闹多了。
外面二人就听着隔墙亲呢说话声,立在黑暗里,听着谢忆华明明一个仙人却那样信凡间的鬼神之说,明明很可笑,可周寂疆那样理所当然加入。
萧舍离执剑,手一点点攥紧。他在防备身侧的长离仙君。
可池长离眸色很深,神情很淡,似在锁龙井几百年,他不接触外人,连反应都迟钝,嗓音也嘶哑了。
“他们……”
萧舍离打断他,说:“他们早已成婚了。”
池长离沉默几秒:“他发过誓不娶他人。”
萧舍离:“所以他是嫁啊。”
池长离:……
萧舍离逐渐发现池长离并无其他念头,只是来见周寂疆一面,虽然很难理解但确实如此。
池长离离开锁龙井,不是逃,只是想在除夕夜见一面周寂疆。
萧舍离心情复杂,竟然觉得自己与他一般无二,可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池长离并不需要人同情,他就直接转身离去了。
池长离身影隐没在灯影里,伫立良久。
他掌心攥着一根冰蓝色细链,那是他曾赠给周寂疆的法器“清莲”。
他靠着这“清莲”抵御锁龙井几百年寂寞与潮冷,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强大,可是此刻,他仍旧心乱如麻,遍体鳞伤。
无人知道他在锁龙井是如何煎熬渴望,不是锁龙井里有多难熬,而是见不到周周。
所以他还是在除夕夜跑出了锁龙井,千里迢迢,拖着残破身体前来,只为了见周寂疆一面。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周寂疆跟别人成婚了。
可能早就忘记他了。
池长离甚至不清醒了,想冲进小院,不顾一切把周寂疆抢过来,藏起来。
可是周寂疆早该在前世就跟谢忆华相守了。
是他骗了周周,破坏了他们原本应有的美满幸福生活,以至于这世周寂疆历经千辛万苦才能与转世谢忆华携手共进。
池长离嫉妒又无地自容,心脏太疼了,他就一下下扎进去,反正死不了,眼睛很酸,他一下下用力擦。
很快他就弄得一团糟,雪地里开了朵朵梅花。
谢忆华本来还在跟周寂疆说话,听到动静,终于想起外面还有一盘拔了毛的鸡没煮呢,要出来拿。
他支着纸灯笼,开了门,刹那,风雪迷了眼。
外面风雪下得愈发紧了。
谢忆华揉了揉眼睛,往外看去,只见雪地里只留下一滩血跟一地鸡毛。盘子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