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妖魔也愣住了,这竟然是九重天天帝亲自来了。
身后还跟着些光彩耀眼的仙人们,个个都是一副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模样,他们浅笑道:“麻烦与你们妖魔主说一声,我们来了。”
礼节一分不少,仿佛很讲道理。
可把守门妖魔膈应坏了。
九重天仙人就是那样,腐朽肉披上完美皮,怎么看都怎么怪异。偏生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仙风道骨代名词。
他们懒得周旋,直接要抡法器上去阻拦,可是没想到下一秒背后酆都宫门那处就响起清冽干净的嗓音。
“且慢。”
妖魔们立即停住动作,往后望去,只见那黑袍青年倚在朱漆门边,神色自若,只是眼下青黑,脸色苍白,看起来格外清瘦。
周寂疆说:“到我身后来。”
妖魔们才不是会躲在别人身后讨生活的废物!
他们怒气冲冲想要拒绝,然而周寂疆抬眼望向他们那时却又立刻心软了。
他们对抗不了仙人,哪怕坚持也只是给周寂疆徒增烦恼。
他们只能拖着法器慢吞吞进了酆都宫的朱漆门,任由周寂疆清瘦身躯挡住了他们。
他们这番举动被仙人们收于眼底,为首天帝仿佛温柔,扯起嘴角,朝周寂疆道:“时隔多日不见甚是挂念,还未问问你为何入魔?”
周寂疆对这位天帝的记忆很模糊,唯一记得就是这位天帝是个笑面老虎,笑得越如沐春风,往往就会更狠。
“我与九重天,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弯唇,回敬,“何况我等凡胎俗骨能得仙人们挂念,也是出奇了。”
若是在九重天上满是虚伪做派,倒还不如入了魔,随妖魔们敢爱敢恨,恣意跋扈。
他们也算是撕开脸面,将一切丑陋皮肉都摊在眼前。
天帝果然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龙族镇压锁龙井,可治理洪涝的事情,不知你可否听说?”
周寂疆轻轻“嗯”了声:“所以呢?”
“我们都希望你能进锁龙井,拯救世间。”
天帝余光瞥见周寂疆摩挲腕骨上赤绳这一习惯性动作,特意加了一句,“我儿谢纷华若是还在,定然也如此认为。”
周寂疆自始至终都表现很从容冷静,只是在天帝说出那个名字时才短暂晃了神,他抬眼:“那你为何认为纷华会让我去?”
谢纷华应该是最不想要他去锁龙井的人,谢纷华宁愿世间覆灭也不愿意舍弃他。
周寂疆很坚定这样认为。
“你曾是九重天龙族殿下,也下过凡间治理过洪涝,甚至为此断尾,足见你心存善意。何况,”可天帝却不急不缓,又停顿了一下道,“哪怕入魔,你在这酆都鬼城也仍旧下过凡间去治病救人,我们都知道。”
哦,你们知道啊。
妖魔们已然是强忍怒意。
前段时间的事情谁不知道?仙人把洪涝的事情归咎于周寂疆,说是他一出锁龙井就带来灾祸,甚至还有仙人说是周寂疆恶意引起洪涝。
可现在呢?
看啊,他们都知道周寂疆是什么人,却还是要把洪涝的事情甩在周寂疆身上,为满足口舌之快。
妖魔们甚至没忍住直接扔出法器,剑锋刚刚好削掉了天帝的一缕发丝。
开弓没有回头箭。
天帝终于端不住云淡风轻,脸色难看,对周寂疆方向道:“你为天下人付出,天下人都会将你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心间,这不好吗?非得闹得如此难堪吗?”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妖魔们冷笑一声,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挡在周寂疆面前,虽然能力不如周寂疆,但他们却很难克制住护在周寂疆身前的念头。
“什么镌刻心间,张口就来,我看你们也就能骗骗三岁小儿。”
“呵,仙人,我看‘仙’倒不如改个贱字啊!”
妖魔们都是飞扬跋扈的主儿,嘴皮子上下一碰就顶上仙人大半,直把那些人气得抚着胸口说:“粗鄙!”
两方闹得不可开交,天帝也在不知不觉间接近了那酆都宫朱漆门那倚靠着的人。
周寂疆就立在那处静静等他靠近,蓦然,他发现万年多未见,这位掌控九重天的帝王两鬓已经花白,脸上也多了皱纹。
周寂疆突然知道了一个事实——
岁月不饶人,天帝又经历丧子之痛,已然败落,杀不了他。
周寂疆逼退他简直就是如振落叶,不费吹灰之力。
可周寂疆并不想动手,他淡淡道:“谢忆华还在水牢。”
他以为天帝会因为心爱的天孙而有所顾忌,然而没有。
反而他直接抽出本命剑,剑锋直指周寂疆。
“打赌吗?你不会杀他。”
周寂疆皱眉,他为天帝这笃定态度而感到微妙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