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你想要我在忘川河底囚多久?”池长离顿了半秒,哑声问他。
“永远,”周寄疆抿唇,“或许等你想要说出实情那瞬间。”
所以这一切都取决于池长离,只要他肯说出所有。
可是池长离沉默良久,突然说:“周周,你知道吗?今日是你的生辰。”
他选了好多好多珍贵宝物,法器或者金银珠宝,最后选了一颗比洞府里更大更亮的夜明珠。
他其实一直知道龙族喜欢亮晶晶的物件,他满怀憧憬带着夜明珠去找周寄疆,却没想到回到桃林,亲眼看见那棵万年前周寄疆为他栽种下的万年桃树被砍倒了,周寄疆不见踪影。
“所以呢?”如今,周寄疆满眼嘲意。
“我想说,在我不在这些年,”池长离顿了下,一字一顿,“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无岁不逢春啊。
海晏河清,初春时节,连这忘川河畔,彼岸花开,万物复苏,满是艳丽的春天景色。
周寄疆扯了下嘴角,他已经融入不进去背后春色了,立在那里,面无表情,清瘦身影,就好像秋草逐日黄枯。
池长离也就知道,那个龙族殿下已经被他毁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哪怕他黄枯、败落,池长离瞧见他单单站在那里,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止不住去索求,希望可以坠欢可拾。
可是,万年前那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年郎身影,却已经在他脑海里渐渐模糊。
眼前只有周寄疆满脸厌弃,想要他痛苦不堪,好像这样,两人才能互相折磨着活下去。
“生辰礼,我想了很久,最后觉得,我的痛苦或许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池长离踏在浅水,一脚踩进淤泥里。
所有人也都以为池长离不会那样做,长离仙君清冷自持,理智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永远也不会落下。可是他就是那样做了,甚至露出了短暂一个笑,毫不犹豫,转身跃进了忘川河,譬如朝露,昙花一现。
妖魔们瞥了眼忘川河,又望向周寄疆。
“要下去救……”
“不必。”周寄疆说,“他自己不愿意上来,那就让他待着。”
旋即他毫不犹豫转身,连头也没回离开了忘川河畔。
妖魔们回头望了一眼,也跟着周寄疆离开了。
周寄疆毕竟还是三界唯一的龙族,入魔后,他轻易就带着妖魔们占据了酆都鬼城,也就是阴司地府,这地方海水都是秽黑色含剧毒,酆都罗山更是山耸十万六千里,地势险要,九重天仙人们不敢冒险前来。
山有洞宫,是鬼神之都,里面无数妖魔听闻龙族殿下竟然入魔,当即下跪,尊他为主。
周寄疆也就成了掌管酆都鬼城的妖魔主。
九重天仙人们一开始不敢置信,现在就是完全被震到了——
龙族殿下当真是入魔了。
本来九重天仙人们来过几次酆都山,只不过好几次都差点命丧于此,人间洪涝经历万年又开始泛滥成灾,他们人人自危,也就没什么心思去酆都鬼城了。
只是有人止不住奇怪:“怎么龙族殿下……那位妖魔主出了锁龙井,就开始闹洪涝了。”
甚至人间还有传言说是妖魔主故意造成洪涝,为了灭掉三界。
妖魔们气得要掀翻了酆都山,周寄疆统御鬼官,最近还隐藏身份去人间帮扶过几次,只不过是背了个“妖魔”身份,就什么灾祸都要扯他头上了?
周寄疆听到这消息,倒显得很冷静,他说:“那我们不去便是了。”
旋即他在酆都鬼城教他们医术,教他们静心之术。
过去,妖魔们跋扈自恣的性子竟然也被他所改变,逐渐沉静了下来,天天捧着本古医术,在酆都鬼城,随处可见草药包。
就是妖魔贪欲,他们热烈大方,不似仙人凡人遮遮掩掩,在情难自禁之际就会亲吻。
基本上妖魔都会有爱侣,可是妖魔主没有。
桑榆暮影,大家吃完晚饭都出来谈笑,可妖魔主沉默寡言,就背着身子,坐在海边一块礁石,一个人仰头望着月亮,月白风清,有酒无肴,他小酌几杯,脸就会渐渐浮上红意。
河倾月落,大家都离开归家了。
妖魔主还坐在那里,不自觉摩挲着腕骨那截赤绳,坐上一夜,一夕盈千念。
有人猜测是妖魔主的尾鳍断裂,飞不起来了,所以有执念。
又有人说其实妖魔主一直放不下一个人,那人就是天族三皇子谢纷华,曾经跟妖魔主交换赤绳,差点就要在月下老人的姻缘簿里添上一笔,可惜阴差阳错,阴阳两隔。
总之妖魔们觉得周寄疆太寂寞了,要给他寻良缘。
酆都鬼城都是些盛服艳容的妖魔女子,妖魔们寻来寻去都觉着不够好,配不上妖魔主那样的容貌体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