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直身板,在雪地里就好像松树,伸展了无力四肢。
雁寒声眼角湿润,睁着漆黑朦胧的眼,注视着他,说“不要离开我”。
前一分钟那个恶劣强势的疯子就好像周寄疆的错觉。
“你不是要折磨我吗?”所以他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为什么要留下?
周寄疆放在两侧的手指微动,最后还是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回眸望了眼,在那雪景的世界,竟然还有座很漂亮的房子。
棱角的屋檐,覆着纯白的雪。
就好像是雁寒声曾经费尽心思找到的新屋,想要跟他白头偕老的地方。
周寄疆忽而有了这个念头,皱了眉,他想,他才不要永远在这极寒之地跟主角受,与世隔绝,被迫朝夕相对,互相折磨。
稍微定了定神,他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黑色身影挣扎着躺在那里,像只半截身子埋进雪里的飞燕,竟然很像曾经战役后断手断脚等死的他。
生死由天,风水轮流转而已。
周寄疆转过头,头也不回离开了。
只是走出这雪地,他却没想到很久很久之后,雪地里的人渐渐从挣扎到一动不动,然后缓慢直起上半身站了起来。
雁寒声腰背挺拔,垂眸,睫羽覆了层霜雪。
风吹过,他右手断裂,传来剧烈疼痛。
可一切都抵不过他心脏撕心裂肺的疼,好难受,难受到他意识模糊不清。
只剩下了要把人抓回来再用锁链牢牢拴住的念头。
但是他脚尖却踩在了与那人逃去的另一个方向,在去把人抓回来之前,他需要去拿点东西。
一种彻底把人绑在身边的东西。
——
周寄疆走了很久才走出了这片雪地,到达了一处略显熟悉的小镇。
他后知后觉这里是蓝星边疆,就是雁寒声曾经带着他落脚的地方。
不想引起骚动,周寄疆埋着头,随手挖了把泥抹在脸上,弄得脏兮兮。
一进去路人就皱着眉远离了他,边骂:“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流浪汉。”
也有小孩小心翼翼凑过来,问他:“叔叔你怎么从那片雪山里走出来了啊?那里可是禁区。”
“禁区?”周寄疆愣了愣。
明明前段时间还不是啊。
“对啊。”小孩应了声,仔仔细细把缘由告诉了他。
原来是战役过后雪山里全是机甲星舰堆积而成的废墟,更别说战后尸山血海,一进去就会幸运踩中一截手臂残肢,吓得小镇人民三天都吃不下饭。
而且雪山里环境恶劣,刺骨寒风,风雪交加,进去的人都活不过半天。
周寄疆闻言想到雪山里的那人,一愣,但又很快调整了表情,道:“原来是这样。”
临近夜晚,周寄疆借了镇上一位好心人的通讯设备,拨通电话,很快,那里就传来不耐烦嗓音。
“你是谁?我现在很忙要找人,没时间跟你……”
“我是周忍。”周寄疆看看旁边人,又压低声线。
对面冷飕飕的语调立刻转变炙热,急切问他:“周周你是不是被那个疯子掳走了,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救你。”
周寄疆把地址报过去了。
“竟然这么远,我现在过去都还要一日时间,”殷天中低骂,“我马上来救你,那你尽量藏在那里,对了,你也没有受伤?”
周寄疆听到殷天中暴躁的怒骂声,只觉得对面男人大抵血肉都给气得滚热了。
这情绪感染了他,也让周寄疆稍微定下神,笑了笑。
“我没有受伤。”他拽不下精神力抑制手环,手脚无力,完全手无缚鸡之力。
但受伤的人反而是力量强大到可怖的主角受,雁寒声。
想想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付出最多的人更容易受伤。
周寄疆抿唇,看来深情炮灰的任务当真不是那么好做,他只想快点修复bug,回去老老实实看心理医生,再拾起他的旧业,去当个医生。
周寄疆想完,也挂断了电话。
他发现放下手机,递给那位好心人时,对方眼神闪躲,竟然脸红了。Omega是个少年,本身美丽柔软,脸红时便胜过大多风景。
这是小院,Omega少年的父母在外去首都打拼,只留下他在小镇读书。
周寄疆抿唇,轻轻问他:“我可以暂住一晚吗?避避风雪。”
Omega少年的脸慢腾腾煮成了红汤似的,没说话。
周寄疆也觉得他一个alpha暂住一个Omega家里实在不像话。
“抱歉,冒犯了,我马上就走。”他歉意开口,往外走去。
“别!”哪知道少年叫住他,显得急迫。
周寄疆回头,看见少年在那里绞着洗得泛白的衣角,嗫嚅道:“你住下吧,外面,外面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