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疆笑着没说话,那些军官们个个如惊弓之鸟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连忙道别:“那什么,我想起来了,从边疆战场回来竟然都没有回家,我妈肯定想我了,我得走了。”
“对对对我爸也肯定想我了,我也走了。”
壮汉们纷纷找起妈妈爸爸。
嘈杂浑厚的声音纷纷响起,没多久周寂疆就看他们一个个全弓着腰离开了这栋别墅。
周寂疆便独自坐着,看着面前餐桌上已经凉了的残羹剩饭,热闹过后是无尽孤独。
其实餐桌上他并没有吃很多,只是尽力吞咽。
正出神之际,门轻轻响了一声,周寂疆凝神,望见那人长身玉立,远远与他对视,在阳光下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来。
雁三皇子是完美主义者,他身上该没什么差错,可他军装领口凌乱,额前黑发也湿润了。
那么快,飞行器都估计跑废了。
周寂疆脑海里忽而出现这个念头,雁寒声就已经走了过来在他身侧坐下,甚至都跟他挤着一条椅子,手为了保持稳定轻轻揽住了他的腰身。
周寂疆敏锐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可是雁寒声只是专注在他腰身,手指慢吞吞摩挲几下,没有注意到他神情。
“那些人呢?”雁寒声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就好像晚归的丈夫低头查询他在家里的情况。
周寂疆抿唇,看向他:“被你吓走了。”
雁寒声怔了下,笑:“原来我那么恐怖吗?”
周寂疆不知道他哪里有脸能明知故问说出这句话的。
自从雁三皇子上位这半月以来,蓝星令a国及其星际闻风丧胆,甚至本国都流传着雁三皇子在战场上残忍暴戾的事迹。
“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为了敛财的无良媒体。”雁寒声却还能如此温声,洗脑他。
雁寒声恶劣了那么多年,竟然也想在他这里博得一个好印象。
“或许你应该洗掉你身上的腥气再来欺骗我。”
周寂疆却毫不犹豫打碎了他的面具,他说:“你以为我的嗅觉跟随我的手脚都废了吗?”
周寂疆鲜少说这种相当于“恶毒”的话来。
雁寒声腐朽糜烂的皮肉无所遁形了似的,他慢吞吞露出无措神态:“对不起,我已经洗过很多遍了。”
可身上沾染的血腥气形影不离,好像被硬生生刻进了骨髓。
他从前不觉得自己恶心,不觉得难闻,可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种羞耻与煎熬好像刻意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不敢看周寂疆的眼睛,只颤着声音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耽误我,不想跟我结婚,所以想刺激我侮辱我,让我离开你对不对?”
他停顿了下,执拗道:“没有用的……”
他前世所得甚多却唯独失去了最爱他的人,现在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他只要周忍。
可重活一世,与他紧紧相依的人满脸抗拒,轻而易举挣脱了他。周寂疆站起来,说:“我们现在就给我父母打电话说退婚的事情吧。”
他以为雁寒声至少会阻止但是什么也没有。
雁寒声抬眸,仰视着他,眼神复杂,又很平静。
周寂疆直觉不对劲,他拨通了电话,却听对面传来父母略显局促不安的声音。
“小周,”他的母亲说,“这门亲事本就是你强求来的,大约六七天后就要办婚礼了,帝国民众都看着呢,雁三皇子被退婚了那不就是颜面尽失……”
拐弯抹角都是要他结婚,退婚绝无可能。
雁寒声望着他,神情自若,还怕他难受特意伸出手想把通讯设备掐断。
可周寂疆轻巧避开了,他本就不是善于逃避苦难的人,只是攥着通讯设备,执着跟他们说话。
“他给你们什么好处了?”周寂疆一针见血。
对面呼吸一窒,怎么也没想到素来听话懂事的大儿子能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恼羞成怒:“小周你胡说什么呢!怎么能跟爸妈怎么说话呢?”
周寂疆并未在意对面人的话,其实打电话时看雁寒声的反应便能猜出一二,他只是觉得好笑,好笑到他心里眼里都忍不住溢出讽刺来。
雁寒声看着他,面露不安。
他看起来与以往不同,可能是战场上那些经历,让他不再温和到近乎懦弱,而是渐渐有了棱角。
这棱角,是边疆寒风凛冽,是大雪湿寒,是那些背弃他的士兵……硬生生打磨出来的。
雁寒声单单看着他,就觉得不能呼吸。
“雁三皇子没有给你们好处啊。”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们,我们是为了利益能够牺牲你婚姻的人吗?”
周寂疆紧紧盯着雁寒声,吐出一字一句,又“嗯”了一声,似在反思,但下一刻又忍不住笑了,声音很冷:“对啊,我说错了,或许,他威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