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段暄山忙得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到嵘市,那一阵的视讯聊天,黎潼总能看到他紧皱不松的眉头。只在与她对视时,柔和双眸,轻声细语。
这样的沮丧情绪持续到他工作内容减少,部分项目会议可以通过视讯完成。
段暄山难掩喜悦地宣布,下半年他可以腾出好长时间在嵘市。
他陆陆续续地在嵘市购入了几套优质房产,颇有将来要在这定居的意思。
黎潼知道他的心思,她垂着眼帘,舒心扬眉。
麒麟瓜瓤尝着清爽脆甜,同事们赞不绝口。
黎潼拍了张单位发瓜的照片给段暄山:“一会给你带西瓜吃。超甜。”
他回了个“猫猫wink”,乖乖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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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振伟犹不死心。
他发消息给黎潼,问她和段暄山恋爱的事。
工作时间,黎潼没回复。
他耐着性子,等到黎潼下班,穿着常服走出单位大门。
年轻漂亮的短发女性,眉眼漆黑,唇红齿白,脸颊清瘦,轮廓动人。
她的手臂、肩胛线条优越,饱含力量感。
不像多年前,那个更年轻些的她站在破旧小区中,穿着吊带蓝裙,露出伶仃锁骨,雪肤黑瞳,厌倦疲惫,周身浸着呼之欲出的脆弱易碎感。
现在的黎潼看起来更健康,更漂亮。
……和梦境中,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孩迥然不同。
黎振伟本想要说什么,蓦地,他与她对视,满腔言语藏在舌下。
他讷讷半天。
“爸,有事吗?”
单位大门走出几个同事,黎潼与他们客气礼貌地示意告别,转头轻飘飘地唤道。
她的语气随意,并不在乎他气势汹汹前来单位的架势。
黎振伟道:“我知道你和段总在谈恋爱。”
黎潼笑了起来。
“然后呢?”她耐心地等待他的下一句,一双漆黑眼珠仿佛看透中年男人心中想法,“你想说什么?”
黎振伟非常好面子。
他迟疑着,到底是“项目缺钱”这一现实压过内心挣扎的体面。
他清嗓道:“我有些事想和段总商量,关于我们家今年投资的一个项目。”
“潼潼,你帮爸和段总搭个线。”
黎潼若有所思,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掩在傍晚晖光下,朦胧清淡。
片刻后,她说:“我不想帮忙。”
黎振伟没想到她的回答是拒绝。
他错愕一刻,勃然大怒。
“潼潼,你说不想帮忙是什么意思?”黎振伟按捺怒火,“这是我们一家的事,你不帮忙,爸这边生意做不下去,对你也有影响。”
他听到女儿明亮声线里淬着的轻快,柔和吐出。
“你们黎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柏油地面上被午后高温晒得滋滋响,傍晚热意稍褪,大道上的榕树在微风中轻晃,枝桠叶片摩擦出悦耳轻响。
黎振伟来时并未西装革履,他匆匆自寺庙赶往嵘市,只着普通中年人常穿的短袖短裤。
本不该燥热烦闷,他却在这一瞬感受到多年前在破旧小区里被炽热高温晒得头晕目眩,近乎窒息的错觉。
大汗淋漓,涔涔热汗。
黎振伟不可置信,张口结舌:“我们是一家人!”
“潼潼,你这话说得,爸是真心为家好,才会让你想法子帮忙。要是爸不想管,我现在就能养老快活——”
黎振伟的个人身价在几年前还是a10。
现在早已跌了层次。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黎家依旧算是富裕家庭,只是再难有从前的阔绰。
黎振伟心心念念,希望通过今年的项目重振雄风。
他太享受成为“人上人”,成为老黎家最出息有本事的那个“老二”。
往年在黎家祭祖时,他总是三个兄弟中最体面、富贵的,如今项目失败,就连身价远逊于他的兄弟都能故作关怀地讥嘲一句。
他怎能甘心?
黎漴不赞同他的急功近利、操之过切,他坦诚说,做生意本就有涨有跌,心态放平才能更好地绸缪将来。
黎振伟自认比年轻人经验丰富,懒得去听儿子的劝慰。
他已经看好项目,只差资金注入。
段暄山成为黎振伟眼中的“香饽饽”。他志得意满,认定只要段暄山要和黎潼恋爱,那势必要帮他——也不能说是帮,只能说是“一块挣钱”——讲究脸面的黎振伟强撑着一口气,认定自己是给段暄山一个“共同富裕”的机会。
他怎么也想不到,黎潼的态度这样坚决冷淡。
“你大学读书的生活费、我给你打的钱,不都是家里挣来的?”黎振伟气急败坏,“你现在不帮家里,打算和我们割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