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安静站在下边的年轻官员。
他的叔父与兄长也曾如今日这般站在他面前,他不得不夸赞一番荀家人都生得一副好面相。
他上前来关切的扶住了眼前人的肩膀带他入座,吩咐宫女端上茶饮。
荀晏受宠若惊,他开始思考辞职跳槽的可行性。
他感觉自己大概是和兰台犯冲,这在宫里上班的福气他真不想要。
“听闻前些时日卿身体不适,如今可还康健?”刘协询问道。
“并无大碍,劳陛下关怀。”
若是他被一碟柿饼放倒的事情传出去,第二天他恐怕将成为许都最大的笑谈。
刘协听罢不再追问,而是再次望向了那幅舆图,半晌竟是呜咽出声。
荀晏麻木的瞥了眼殿内的太监宫女,他们都装作木偶般低着头站在边上,于是他只能起身问道:“陛下何故哭泣?”
刘协拭去眼角泪水,哽咽道:“叫荀卿见笑了,不过是想起昔年光武中兴时的盛况。”
“如今汉室江山在朕手中,却是如此……”
……哦。
荀晏拜倒在地。
天子连忙起身扶起他,心中踟蹰后仍是问道:“不知……卿有何可教朕?”
“陛下想知何物?”
“若为笼
中之鸟,当如何破局?”
荀晏道:“臣治学不精,难以为陛下解惑,请陛下恕罪。”
刘协沉默了一瞬,随后有些落寞的笑了笑。
离去之时,荀晏看到门口有议郎被召入殿内,似是名为赵彦,略有过几面之缘。
还政于天子,何其难也。
天下未定,若无曹操,天子安能平定天下?
可这件事最大的矛盾点就,真到了平定天下的时候,真的会有人愿意再还政于弱主吗?
他回过头来,抬起宽大衣袖遮去几分灼眼的阳光。
犹做困兽之斗,可以理解,也很可怜,但他帮不了也不能帮。
殿内,赵彦回头看向了那离去之人的背影,随后才快步前去觐见。
“荀清恒未答应陛下?”他急问道。
“此事不必再提,”刘协摇头道,“荀卿与令君皆是清朗之人。”
“荀御史曾常年掌兵,若能相助陛下,未必不能相助脱离司空之控,”赵彦说道,“荀氏家风严谨,处事公允,心中必怀忠君之心……”
“我知赵卿心意,”刘协打断了他,“听闻曹公官渡大捷,卿可愿教朕当下时局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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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少有的寂寥,正是将要农忙的时节,可许都大半的青壮都随着曹操出征官渡,直到现在未归。
不论后勤的粮食供不供的上,荀晏只知道一点,若是再不回来,他们今年怕是得要因为没人耕种闹一场饥荒了。
他懒散的牵着一匹马走着,见到道前一辆牛车向他驶来,即将相交而过时,里头的人撩起了车帘朝他招手。
“晏晏——同行乎?”
车内露出了一张笑得眉眼弯弯的俊秀面容,那人没个正形的对他发出了邀请。
荀晏接受了组队邀请。
爬上车后,他上上下下挑剔的看了看这青衣郎君,发出了灵魂质问:
“奉孝莫非是被司空赶回来了?”
郭嘉当即给了他一个白眼。
“还不是忧心于友人病情,”他说道,“特意早归两日,司空应当也将归许矣。”
他蓦的露出了嫌弃与担忧混杂的诡异神色。
“几年不见,如何瘦了这么多?休养便休养了,怎么还当值呢?少去几天反正有文若在呢,不碍事。”
……你旷起工来怎么这么熟练?
“晏如今行纠察百官之责。”
荀晏冷漠答道。
郭嘉敷衍的点点头,又上手往人身上去摸,两人折腾得车厢都有点晃,荀晏忍无可忍一把按住他。
“还挺有力气。”
郭嘉露出了欣慰之色。
“不过是脾胃虚弱而已,”荀晏叹道,“这不是伤在了腰腹吗,已无大碍。”
郭嘉感觉自己手有点痒,碍于打不过只得作罢。
他怀疑他发小把他当傻子,净挑些不重要的说,这么多年硬是不知道他患有这么严重的旧疾。
“方才是陛下召见?”他冷不丁问道,“董承一事后,司空与陛下关系不大好,清恒近来最好少与陛下接触。”
尤其是这个有过心软前科的人,他处理尾巴处理得头发都掉了两把。
荀晏眉头一跳,他抬眼看去,见到郭嘉摆出一张假笑对着他。
他少有的有些心虚。
“知道就好,”郭嘉叹道,“司空原是想叫清恒去平汝南叛乱,只是怜惜君尚在病中,遂欲亲往平叛。”
其实是被他与曹昂一道劝下来。
“哦对,司空还准备去荆州揍刘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