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那人见他停手,便也停下躲避的动作,抚平湿漉漉的衣袖,笑吟吟道:“我说小公子,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该报一下自己的?”
是这个道理。
连宵雪回答:“水川连氏,连宵雪。”
“唔……”那人煞有其事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看取连宵雪,借与万家春,好名字。”
这人怎么那么多废话。
连宵雪皱了皱眉:“该你了。”
那人潇洒地拱了下手,袖子分明还滴着水,但动作有条不紊,居然还真被他做出几分翩翩君子的感觉。
“在下溪风月。”
他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九州之内不曾有姓溪的大家,便又问:“你是哪里人?”
“来处我倒是不知晓,”溪风月笑,“但去处我倒是可以一说,公子可要一听?”
若是重来一次,熟知对方本性的连宵雪一定毫不犹豫对他骂滚,可当时的他居然还真的接了口:“何处?”
溪风月仿佛就等着他这一问:“不知你家还缺不缺闲人?”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连宵雪:“……”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家不养闲人,”他冷冷道。
“那我也可以洗衣做饭暖……”溪风月在他杀人的视线下把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指着自己笑眯眯道,“关键是我便宜啊,不收钱,你给我两条鱼就行。”
那鱼虽然瞧着好看,但也算不得多么珍贵,养着玩的而已,若是真想买,市场上又不是买不到。
他没想明白,直截了当地问:“你要这鱼做什么?”
“吃,”溪风月坦然道。
连宵雪:“……”
不仅行为不正经,说的话也没个正经,他实在懒得与这种焚琴煮鹤之辈多言,剑光如霜,眨眼间,两人有来无回过了十几招,可不管他怎么咄咄逼人,对方就是不还手,游刃有余得很。
他蹙着眉,剑招愈发凌厉,那人见招拆招,时不时往别处游走,两人在院子腾挪辗转,如此使了几招后,前两日使起来还有些生涩的招式此时愈发得心应手,待行云流水般刺出最后一剑时,他驻步停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是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地使完了一整套剑法。
连宵雪还在回味刚才的手感,那人已经一拍掌,轻飘飘跃上墙头,笑意盈盈地回头:“小公子,咱们有缘再会。”
他回过神来,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池子里的锦鲤活蹦乱跳地甩着尾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命大地逃过一劫,连宵雪在池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疑惑地喊他,才慢吞吞地抱着剑往回走,心想,若是他下回再来,给他两条也未尝不可。
转念一想,人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是有缘再见,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有缘呢,这话就和改日约一样,随口一说的客套话罢了,当不得真,不过那人身手不凡,莫非真是什么世外高人?
他当真以为那是客气话,因此第二天从窗户里望见烟雾时,还以为是院子里走水了。
赶过去一看,溪风月翘着腿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桌上一堆的鱼骨头,地上有个烧过的柴火堆,还冒着缕缕青烟,对方瞧见他,悠悠闲闲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连公子,咱们真有缘啊。”
还打了个饱嗝。
连宵雪:“……”
自此,世外高人的滤镜是碎得一塌糊涂,连渣都不剩。
他确实想着可以赠给对方两条,但万万没想到是直接送进对方肚子里了,那吃的回答居然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连宵雪憋半天,憋出一句:“好吃吗?”
溪风月愣了愣,定定地看了他会儿,忽而捧腹大笑:“哎你这人——”
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以为自己被取笑,窘迫之下心生恼意,又见对方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接下了刚刚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真有趣!”
他那句好吃吗也就是无话可说之下的随口一问,溪风月非得让他自己尝尝,两人围着池塘看了半天,又挑了一条倒霉鱼儿,那鱼说来也算不得难吃,但到底是观赏鱼,哪怕加了佐料,味道也不尽如人意,连宵雪慢慢咀嚼着,实在是没想明白这人为什么就惦记上了他家里这五尺池塘里的鱼。
这就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其中故事确实不好与人细说,连宵雪是觉得,偷鱼不成反被抓,这事说出去怕是得被笑话死。
“你对我养的鱼到底有什么执念?”关于这件事情,他至今都没有想通,“绫鱼也就罢了,那锦鲤口感普普通通,甚至比不得鲫鱼。”
溪风月闻言斜眼看他,“你真觉得我那日是去偷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