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人幽幽地呵了口气,在这般寂静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鬼气森森。
可那小孩听见动静,却猛地抬头,脸上亮晶晶的,鼻涕眼泪一大把,他顾不上擦,只张口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句:“娘——”
又是安静的几分钟,方才的声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他再大胆一些,探窗望出去,就会发现在距离屋子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慢慢走着。
那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光看背影都垂头丧气的,面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忧愁,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江练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是心软,明明是打算吓吓那同村的孩子,可听见那一声娘,突然之间又觉得过意不去,还是算了吧。
云澹容微微笑着,不记仇,挺好的。
他又问:“疼不疼?”
小孩身高不够,方才是扒着窗户扮的鬼,手一松,就摔了个屁股墩儿,又不敢出声,手脚并用鬼鬼祟祟地爬走,也幸好那孩子的胆子没有大到推窗而视。
江练咬着牙,“不疼。”
云澹容:“真的?”
江练:“……”
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疼死了……”
“疼不疼?”
手上一紧,江练稍微用了点力,轻轻松松就把地上的孩子拉起来了。
自从答应教对方武功以后,他就时不时出现在云家,这个概率完全看幻境的心情,幸好云澹容只以为他是有事,没办法天天都来。
虽然教的次数不多,这孩子的悟性确实比他高多了,一点就通,使过两次的剑招看过就能练个七八分像,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没事,”云澹容毫不在意地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把剑收起来,“娘亲一会儿要来送桂花圆子,一起吃吧。”
一眨眼就到了金秋时节,宅子里的桂花树开了,他们只是在这里站了会儿,就已是满身桂花香。
练武耗费力气,每日下午,裴欲青都会在小厨房里做些点心送过来,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就有人端着两碗桂花圆子走过来,放在一旁的方桌上。
云澹容瞧见那桂花就头疼,瘪了下嘴,一脸不乐意,江练倒是客客气气行了个礼,“多谢云夫人。”
“没什么,”裴欲青笑道,“犬子今日表现如何?”
若放在平时,那他一定是要大肆夸赞一番的,但他把之前听见的那句“就怕真有天赋”记在心上了。
江练只委婉说了句:“尚可。”
云澹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还没开口,江练但笑不语地投回去个眼神:你还想不想我帮你吃掉桂花了?于是对方闭了嘴。
裴欲青还在打量他。
这人的来历实在是个谜题,她头一次在宅子里看见个陌生男子的时候完全一惊,如果不是云澹容匆忙跑出来说这是他朋友,就该直接喊侍卫把他拿下了。
哪怕是在云澹容从头到尾把事情解释了一遍以后,她的警惕性也还是没有放下来,明面上客客气气地说小儿不懂事,请您多担着点,暗地里就派了人去调查。
调查是调查了,可那结果出来又开始发愁,这人的过往就是白纸一张,倘若是某家派来的人,那起码在把人送出来前也该捏造个完美无缺的履历吧,如今这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她这人不对劲吗?
她借着询问的功夫试探地打听对方的来历,对方全都对答如流。
又去查,那地方倒是对,可压根没有这个人,这个名叫江练的人就好像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可不管她怎么反复问,每个细节都对得上,如果这些都是谎言,那这人怕不是得撒了一辈子的谎。
江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很乐观地想,你想调查就调查嘛!反正现在是宣德年间,这会儿他都还没出生呢!
裴欲青思忖片刻,问道:“江公子武艺高超,不知师承何处?”
这一下倒是把江练问倒了,他总不能报师尊的名字吧,再加上修仙者不干涉俗世,也不方便报秋生剑宗的名字。
看他不回答,裴欲青心生疑虑。
江练沉吟片刻,抬起头,坦坦荡荡道,“我确实不方便透露,我师父隐居山林,不希望被他人知晓姓名,还望夫人见谅。”
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合理,裴欲青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换了个话题,“以前只聊过江公子的家乡,不知江公子如今住在何处?”
“家住山上,那山名为清静。”
“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早已仙去。”
“那江公子如今以何为生?”
她这话问的是有些逾矩了,云澹容有点不满地喊了声娘,他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声音含糊。
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裴欲青瞪了他眼,“吃你的圆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