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在半年前,他是万万不敢打扰的,现在嘛,看多了就有数目了,看上去高深,唬人得很,实际上单纯就是在发呆而已。
“师尊在想什么?”他轻快地问道,顺便把手里的烤串递过去。
云澹容回神,下意识接过去又道了声多谢。
他也没吃,就拿在手上,转了圈,慢慢地说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恨我?”
不管他再怎么回忆,他和薛仁都不曾有过什么争执矛盾,莫非这世上当真有无缘无故的恨?
原来是这事,江练愣了下,他稍微想了想,一下子就明白了,当下忍俊不禁。
他笑道:“师尊霁月光风,自然不会知晓。”
这话是夸赞,但也有几分调侃的意思,云澹容扬眉,正要问莫非你就知晓了,又听对方接着道。
“因为从他人的优秀里窥见自己的平庸,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
他一怔,恍然,还没说什么,手上忽然一重,云澹容只来得及抓了把,紧接着又一轻,两人同时低头看去,几条五彩斑斓的绫鱼正在争食那串树枝上的肉,翻腾跃起,尾巴毫不客气地拍着水面,溅起几滴油腻的水花,仿佛长了眼睛般,精准无疑地落在他的袖子上。
江练:“……”
恩将仇报!这肉还是他烤的呢!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群吃得好不快活的绫鲤,像是在研究到底是哪条鱼干的好事。
云澹容也是一愣,随即失笑,他示意对方把手递过来。
幸好那块手帕还被他握在手里,不曾沾上油光,也没跟着那串烤肉一同坠入池子里。
那油没渗进去,一滴浮在衣物表面上,他拿手帕抹了下,油是没了,但到底还是留下了些印子。
这还不如不擦。
云澹容看了看手帕,又看了看那袖子,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手帕也要洗了。”
江练随口道:“没事,手帕洗起来很快的,衣服反正是黑色的,也不明显。”
他下山那几天穿着都是黑衣,云澹容仔细思考了下,再往前回忆一段时间,他几次出关看见对方的时候,好像也都是如此,“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还好吧,”江练道,“它耐脏嘛。”
那鱼已经把肉吃干抹净了,他正要挽袖子去捞那根树枝,忽然听见靴子踩过竹叶的声音——远处有人来。
“好香啊!你们倒是会享受,能不能给我也……”
那声音戛然而止,雨天师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看了看他们:“……我打扰到你们了?”
江练这才反应过来——他俩此时的动作几乎头靠头,像是在说悄悄话。
他连忙收回手,端端正正地坐回去,想翻个白眼过去,又想到师尊还在旁边,硬生生忍下来,没好气道,“我袖子上沾到油了,师尊在帮我擦而已。”
云澹容神色如常,把手帕折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雨天师看了他们会儿,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有师尊就是好啊,头发有人帮忙扎,手也有人帮忙擦。”
江练:“……”
头发那事,实在是意外,那天打斗时,他发带被那血刀不小心割到,就散下来了,还是打完才注意到的,云澹容捡起来,要帮他扎的样子,他就老老实实过去。
手边又没镜子,他也看不到扎成个什么样,反正头发不会散下来就行,就这么一路回了宗门,路上遇到雨天师,对方的眼神先是诧异,多瞄了两眼,又有几分憋笑的意思。
江练没搞明白,打了个招呼就回观山居了,直到他无意中对着镜面瞥了眼,瞧见半个翘起来的圈,俏皮得很,再转头一看。
——那居然是个歪着的蝴蝶结!
联想到闭口铃,他哪里还不晓得是师尊和他闹着玩的,顿时哭笑不得。
但话又说回来了,搏师尊一笑也就算了,被别人笑他可就不乐意了啊。
他随手抓起一串肉丢过去:“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这么大方……”雨天师说着低头一看。
一半都是乌黑的。
雨天师:“……”
雨天师抬头:“这就不仗义了吧?”
云澹容若有所思:“你们俩关系不错。”
江练:“一般!”
雨天师:“不错。”
江练眼不看心为净,只当没听见,“师尊莫要理他,方才那串烤焦了,我替师尊重新烤。”
雨天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哟了一声。
江练:“……”
江练转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终于说到正事,雨天师微微正色,“宗主托我来给你们捎个口信,让你们去致和堂。”
剜心案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莫非还有事情要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