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无极腰间挂了七八个各式各样的灵器,那层层叠叠的光圈这会儿已经收起来了,宋砚和顾飒因为也在他的保护之下,没呛到什么水,衣服也是干的,再远处站着蓝衣白靴的身影,手里是把纸面快烂了的折扇——说话的正是雨天师。
所有人都在,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江练顿时释然地卸了力气,一下子放松下来,眼前还有些发黑,他干脆往后一仰,随口道,“你也不是孤家寡人啊。”
这扇面恐怕是恢复不了了,雨天师越看越心疼,他原本还在可惜着这一幅好端端的青绿山水图,听了这话顿时抬头,奇道:“我怎么就不是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对象。
江练道:“那女子啊。”
“什么女……”雨天师突然一顿。
除了他们俩以外没有人说话,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能清楚地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江练看着他,有那么两三秒钟,忽然清醒过来了,不知所措的大脑重新开始缓慢运作。
“啊?那不是你……”他目露茫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雨天师不曾和众人公开谈论过那名女子,他们俩说不定只是朋友关系,是自己一厢情愿把两人认定成恋人——光凭那一眼,确实是武断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改了口,飞快道,“抱歉,是我误会了。”
雨天师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不语,似是出神,折扇一搭一搭,很缓慢、有节奏地重复着相同的弧度,纸面上的颜料被水渍晕染成深浅不一的青绿色,浓处触目惊心。
衣摆倏忽一轻,旋成一团的衣料自然而然地散开,江练低头去看,云澹容松了手,抬头看向他,睫毛长而稠密,还是湿漉漉的,沉沉垂下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把画着水墨山河的扇子,不多不少地掩住眸里一半的波光。
江练有心想替他擦擦,一摸怀里的帕子,毫无疑问全湿透了,他双手一绞,用力拧干,勉强弄成不滴水的状态,伸手递了过去。
向南歌用手指拢了下肩上的外衣,她偏过头,语调温和轻缓,“武公子,我们现在到了哪里?”
只着了素衣的人闻言伸手一拨,只见八卦盘中,乾位光芒大亮。
“最后一个地方,”武鸣道,“乾位。”
“刚刚那地方就足够要人命了!”无极想起刚刚那幕都心有余悸,额头冒冷汗,“这会儿又是什么大灾大难,不会是天塌下来吧!”
宋砚方才没泡着水,但后背的衣服湿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惊魂未定,扭过头,恶狠狠道,“你下次再敢在陌生的地方随便走走,我就……”
顾飒是真觉没什么,但瞧他的样子,立刻从善如流地顺杆就爬,“好好,你就离家出走。”
宋砚:“……”
他指着顾飒半天没说出话来,最终自暴自弃地往下一甩,愁得长叹一口气。
乾……江练正思索着,脸上忽然一凉——那块由他递出去的帕子又回到他身边,从眉眼滑落到下巴,多余的水珠被细密的织物拭去,云澹容收回手,把帕子重新拧干。
“有师尊的人真是好啊,”雨天师悠悠收起扇子,感慨道。
这会儿,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几乎是条件反射,江练下意识转头看去,大师姐本来在专注地研究八卦盘,恰好抬头,温水般的眸子弯了下,对他笑了下。
有人漫不经心道:“那么好,那你也去拜个师尊啊。”
雨天师看过去,溪风月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人身份未知,实力不明,不曾见他出过手,从在巽位时就不怎么说话,这会儿却突然开口,刚刚那句话里的哪个词触动了他?师尊?他是谁的师尊,又或者是谁的徒弟?
雨天师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扬了下眉,摊摊手,轻描淡写道,“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嘛。”
溪风月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你有遇上过合适的人吗?”
这语气里略带了一丝嘲意。
“也没有,”雨天师耸耸肩,“生平一野鹤,来去一身轻。”
江练听着他们的对话,知晓师祖的用意,他站起来,稳了稳身形,这才伸手拉了云澹容一把。
此时,足下的水面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清澈浅静,像是一面无边无际的镜子,将衣角上的暗纹都照得明晰可见。
……等一下。
他忽然直觉哪里不太对,抬首张望,终于发现违和感出现在哪了——九个人,但湖面上的倒影分明有十个。
多出来的那个完全是凭空出现,瞧上去是个长方形的物件,江练寻着那道影子,抬头看去,头顶的画面霎时间映入眼帘,看清的一瞬间,震得他张嘴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