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另外一只手去搂对方,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
是几时睡着的已经没有印象了,总之很暖和,很安心。
不知怎么的,今晚分明无风无雨,也没有窗棂扇动的声音,但江练却梦到了自己刚入门那会儿,山上冷清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师尊偶尔来指点一下,大部分时候都在闭关。
好不容易闭关结束,他去找师尊,对方就坐在后山寒潭边,池里有鱼,飘着落梅,点点皓白如雪,“守一”置于身侧,光华内敛,灵光流动,云澹容垂着眸,不知道在看什么,冷冷月色在眼睫上落了层凝白的霜。
他走近,对方似有所感地抬头。
然后梦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外头传来热闹的交谈讲话声,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但必定已经不早了。
推开窗往外一瞧。
不远处人声鼎沸。
论道早已开始,台上刀光剑影。
用刀的女子一身深蓝短打,直来直往的招数,但每到危急的关键时候,总能灵活地以巧避开,那刀看上去坚硬如铁,却被她使出几分绸缎的柔度来。
他咦了一声。
——那论道台上站着的人居然是许久没见的顾飒。
昨晚上去那客栈里问的时候分明还没有口信呢,莫非是半夜到的?
他起身探头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另一人散着的长发,云澹容也转醒,手臂轻轻碰了下他。
江练连忙挪开些位置,像是补救般,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替他理了下,自上而下一路顺下来,如清泉流水般自然,入手微凉丝滑,他的睡相很好,一晚上下来,头发也不曾打结。
“抱歉……有没有弄疼?”
“不疼,”云澹容摇摇头,任由他顺着,又微微转头,往窗外望去,“在看什么?”
江练便收了手,倾过身,伸手把窗户推大一些,让了些位置,“我瞧那台上的姑娘好像是顾飒。”
几个呼吸间,另一方已经落败。
客栈里有留守的弟子,两人洗漱完用了些餐食才往论道台走去。
台上的姑娘果然是顾飒,用的是当时宋砚作为赌注赢回来的那把刀,那刀和她身形相符,在她手里灵活得像是一尾水中的鱼,浑然天成,云澹容看得出,她的刀法比之前又有进步了。
旁边有人问:“这姑娘真是你路上随便遇到的?”
“废话,”无极直白道。
那人一噎,又琢磨了会儿,“那她这刀法还真有点你们青云的感觉。”
无极没说话,他抬着头,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台上的人,半弧刀面一闪,出其不意地刺出,那分明是剑的招式,但被她用在刀上,倒也不违和,反而有了种另辟蹊径的飘然灵动。
说实话,确实有几分像。
“我娘教出来的,”有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小门小户,随便练练的而已。”
江练寻声看去,那男子身形略显单薄瘦弱,但长相俊美,双目狭长,眼尾比眼头高出一些,生的是多情相,眉目里有股散漫之色,五官隐约有些熟悉,他愣了两秒钟,反应过来,哦——是宋砚。
直到在那山寨外分开前,他都只见过对方女装的扮相,一时之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顾飒已经从台上下来了,单手抱着刀,她打得畅快淋漓,满身热气,汗水从额头滑落,神情皆是痛快之色,跃跃欲试的冲动还没消下去,宋砚嫌弃地丢给她块手帕,“赶紧擦擦。”
她毫不在意地一把抓住,往额头上一抹,随口道,“你怎么随身带手帕?”
宋砚:“……”
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忘带!
他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你半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顾飒对他的话听过拉倒,轻车熟路地折起来,满不在乎道,“那我回头洗洗再还给你。”
台上已经有了新人上去。
但无极视线还停留在她身上,从那把刀移到手茧和筋骨之上,十几岁的年纪,根骨上佳,有好胜心,性子直爽,刀法了得……自己虽然还能活不少日子,但收徒这事确实也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上了点审视的意味,修仙这事,若想求道,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无极越看越满意,便清了清嗓,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宋砚不动声色地瞥了下眼。
顾飒发愣,张了张嘴:“……啊?”
不等对方再开口,她反应过来,开始像拨浪鼓一样狂摇头,“不行不行,我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此生不能靠近青云一步。”
她神色很坚决,这话明显是无极真人没想到的。
那刀法里有几分青云的味道,他只当是巧合,莫非真有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