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上陆景玉第一个摇头,钱恒连忙摆手,表示这该给过五关斩六将心理战美人计齐用的莫文姝自己。
莫文姝抢夺名额并非渴求,但见眼下无人想要这纸灯笼,就打算收了。
恰是此时幽暗树丛里一阵窸窣忽响,熟悉的大笑令她只想调头。
“哎呀我的好妹妹啊,原来你给我准备这么份大礼了。”陆柳鎏重化人形,扑来想抢。
莫文姝反手将灯藏起,挑衅瞪眼。
“这是我争取到的,要给谁我做主。还有,你别跟我套近乎,我们不熟。”
被拒绝陆柳鎏罕见地不恼不怒,挠着鼻尖阴阳怪气。
“成,你不给我这灯,那你记得以后还我一份结婚喜糖总行了吧。可别嫁出去后连我这含辛茹苦好心好意为你做媒找男人的可怜——”
话未说完纸灯笼就被一甩,不偏不倚给他接下。
纵使满腹不爽,莫文姝也只朝其他人使眼色去外围赏夜景。看来她成功掌握了应对陆柳鎏的正确方法。
“哎、你就这么给我了?不想自己许愿愿嘛?”
“什么都不想要吗?”
“你辛辛苦苦抢来的灯我一会儿就卸下来当厕纸喽?喂!”
陆柳鎏不信邪的呼唤全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这一刻夏英哲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幸灾乐祸了。
“看来,你的好心好意可能对别人来说‘稍微有点’多余呢。”他按捺不住上前反问,“你说是不是,大仙?”
对方的吹胡子瞪眼夏英哲没看到,他机智穿过人潮去欣赏山下的灯火长龙。
今晚接二连三吃瘪,陆柳鎏骂骂咧咧坐回长椅。
“呸呸呸!晦气死了,看来我也得念点佛拜点神了,求一求保佑,向倒霉日子挥手,你说是不。”
长椅另一头,陆景玉不做声。
细细打量那张堆满揶揄笑意的脸,他认命阖眼,一叹起身。
千万灯火沿山岭耸动,好似金龙落于山巅,这盛景吸引大部分客|流,寺中仅剩偏殿和钟楼可见别人影。
回廊上,陆景玉有意放慢步伐,好让另一人能晃晃荡荡,到处评头论足。直到路过一处小院,隐约可见眼熟的青瓦白墙,拱形石门。
这已完全偏离了大殿。
陆景玉站定提醒,“你要烧香拜佛求命保运的话,这是走错路了。”
前头的陆柳鎏没停步,径自走向另扇拱门,最后倚着墙悠悠停下。
他耸肩一笑。
“我自然是没选错的。从来不会。”
人说着转身,他食指扯着缕银发把玩,一脸心不在焉。
“因为在自己的事上,我从不求神问仙。不然很矛盾不是么。”
矛盾?
陆景玉不解,“为什么?”
“设置了起点路轨的是他们,想要看到改变的也是他们,眼见重蹈覆辙最后仍无动于衷的,依然是他们。到头来,仅仅跪地磕头向他们祈求,毫无意义。”
说话间,陆柳鎏身侧的手正缓缓变形,利爪如炭焦黑。
“因为他们就是想这样看着。”
因这一句,脖颈仿佛被无情扼住,陆景玉一双翡翠碧眸中盛满了惊疑,僵着不知所措。
拱门下的人与他截然相反,在渐强的风中深深吸气蓄力,任由旋转的黑色漩涡蔓遍全身,显出魔物的杏黄眼球。
他嗓音喑哑,低笑阴森。
“所以,你准备好开始逃了吗?”
观景台处,所有人正为远方上空炸裂的烟火而欢呼惊叹。被氛围影响,夏英哲心情难得放松,却在橙红焰火绽放时呼吸一滞。
拍照的莫文姝慢了半拍,但立即扭头看向后方。
一只硕大漆黑之物于寺庙中腾起,发出的沉吼毛骨悚然,所到之处建筑轰然倒塌。
“你们看、那是什么?!”
惊天动地的响声很快引起众人注意,隔着一小片森林,他们看见那巨物仿佛顽童踩踏积木,逐一毁坏着安沁古寺的房屋。
骇然景象远超常理,人群顿时仓惶四散,莫文姝拼命站稳,目光则与夏英哲不期而遇。他们则从对方的不安中找到相同的猜测。
这只突兀的巨兽,怕不是陆柳鎏。
咆哮由粗重转为尖细,随着一声嚎叫,重达数十吨的铜钟化作颗流星,正飞速朝观景台袭来。
狭窄的阶梯口根本无法同时容纳百人通行,眼看数条鲜活生命即将消失,夏英哲来不及思考,踮足一跃腾空,扬手甩出油纸伞。
飞伞瞬时分成六个,似陀螺高速旋转迎向铜钟。
伞钟相撞的霎那双双消失,下一刻百米外便传出骇人轰响。那钟竟凭空转移到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