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魂空了。”
人活着丢魂,尚且还有行尸走肉一说,可已故的亡者若再丢‘魂’,还能变成什么。
“空了?”
夏英哲喃喃着将车熄火,同时不动声色的在双手上结印覆咒,凝成可抵挡一次承受范围内灾祸的庇佑术。
“尘归尘土归土,世间往生之人皆有去处。若非执念深重或受亲近之人留困,人的魂魄不可能靠自己游荡这么长时间。”
言外之意,有某种更具威慑力的存在奴役着他们,吸取着他们魂魄中的灵性,将他们当做养分。
这是最悲哀的结局之一,将彻底与轮回往生无缘,成为别有用心者的脏污垫脚石。若幕后者倒台,他们也不一定能恢复。
哪里有吃到胃里吐出来的东西,还没消化完的例子?
多余的惋惜适可而止,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破除禁锢。
“据说片场的人白天已经报了警,但很久都没等到人来。”夏英哲边说边将衣兜里掏出的血玉珠串递向后排,“我想可能不是没等来,而是有人来了,但却被它骗了回去。这个你先拿着。”
安博明没有迟疑,接过珠串握在手中。
这玉珠串应该是价格不菲的老古董,论色泽,安博明还从未见过如此浓艳又剔透的朱红,论手感,它的表层光滑细腻,冰凉如雪,与普通玉石相比,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才会镀上人的体温。
“你说,骗回去,就像我们这样?这该怎么做到。”这倒是安博明头一次与阴阳师探讨,未免来了点兴趣。
“不,其他人与我们的境遇,有很大概率不同。”
“把有明确目的人欺骗并改变其行动,这样的直接篡改实际上需要付出很大代价,因此聪明的人都会选用折中的方式取巧。”夏英哲犹豫片刻,仍如实继续道,“多数掌握阴阳道法的修士都学过某类结界,一种从古时妖神那借鉴来的法子,以变动优先顺序的戏法来哄骗。像我的家族,历来通过这心理暗示的手段躲避干扰。”
这才听了一两句解释,安博明无师自通的理解全概,点头自言般的说道。
“原来如此,不是忘记了,而是把其他事替代原来目的在记忆中的位置,产生遗忘的表象。”
恐怕得到报案的相关人员在赶来的路上,途径无法看见的陷阱时,便会突然想起另一个‘急需处理’的麻烦自行离开。
等他们过后再回想起来遗漏了什么,使诈者的目的早已达成了。
“没错,但困住我们的人,显然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我们过去。”
“与他们缠斗恐怕正中对方下怀,我会想办法找到这的阵眼,不过需要点时间。只要破除障眼法的薄弱点,之后就不会再被困住······如果博明今晚你非去不可的话。”
话虽如此,夏英哲难掩担忧的双眼还是在暗暗劝说人回头。
陆柳鎏变成这样有他一时冲动的错,他不希望接下来再发生什么,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然而后排的安博明目不斜视,左手抬起直指前方的拐弯路标。
“在那里,你直接撞过去就行了。”
夏英哲:“······”
“系安全带,最高时速,重重撞过去。”
以为对方是没听清楚,安博明一个字一个字拆开强调,慢慢说了第二遍,生怕满脸问号的监护人有哪个字母漏听。
夏英哲默默的咬牙切齿起来。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对自己‘乖巧懂事惹人怜’的养子产生了敲头的怒意。
感情这车不是他的,所以就能这么不爱惜的折腾吗?!
拜托说话前请多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
此时此刻,他莫名有种面对老赖陆柳鎏的熟悉心累感。甩头调整好情绪后,他再次看向前方。
远处一片雾气朦胧,事物沉浸其中轮廓如烛火明明灭灭,隐藏着未知的,亦能被无限放大的危险。可屏息发动引擎的他仍选择相信安博明。
“准备好,三,二······”
心中默念出‘一’,话音刚落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漆黑的汽车在夜里如同脱缰的野马,不要命的向前冲去。
车前灯的光束苍白刺目,经路标的金属杆上反射回车内,迎面而来能与直视日光的杀伤力平分秋色,晃得人本能的闭起眼。
被迫阖眼低头的夏英哲,错过身后令人惊诧的画面。
沐浴光辉的安博明,至始至终都睁着双目,在他眼中闪烁的焰光远远胜于人造灯管散发的劣质光源。那光炽热而耀眼,好似他体内真有一团熊熊燃烧,永不休止的烈火,争先恐后地试图钻出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