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另一边安静如鸡,涂佐柘以为他要直接挂掉电话,在他作出动作之前再次发问,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怎么样?你说话阿!”
杜哲的声音不轻不重,略显沙哑:“没事了。”
确认杜哲没事,身心松懈,舒畅地靠在冰凉的椅背上,呼出一口气,却没有可以继续交谈的话题。
唉,涂佐柘心里猛得揪紧,像是有人扼住喉咙,苦涩难咽难以吐出别的什么字句。
毕竟他们以前什么话题都能侃一侃,随随便便开个头就能一唱一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字一句都得斟酌、犹豫与不安,多一个字都极有可能胡思乱想。
停顿的时间很久,但涂佐柘还是舍不得挂掉,轻缓的呼吸声有序地传来,一如杜哲本人规律且无时无刻保持沉稳的性格。
涂佐柘决定主动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我……”
“我……”
电话那边异口同声,两人同时住了嘴。
破除尴尬的神助攻早已醒来,夺过电话手表,虚弱地喊道:“爸爸,我腿酸酸,你快来接我。”
“……”涂佐柘满脑子抓狂,杜哲十有八九以为他故意骗他柔柔在睡觉,他现在解释来得及么?
他默默地低下头,对上柔柔的兴高采烈,他脑壳有点疼,柔柔你醒了喊一声爹地多好呀?!
柔柔却像是接收到鼓励的错误讯息,说道:“爸爸快来,我还在打吊针,很痛很痛的,爹地也好饿。”
他扶住额角,捂紧即将挂掉的小心脏,心里呐喊我不饿,我真的不饿。
转眼她乖乖地应了几声挂掉电话,嘴唇洋溢着喜悦,欢快道:“爹地,爸爸说马上来耶!耶耶耶!”
涂佐柘满脸黑线,坑得如此彻底,一心只想着亲生的,亲生的,配合地跟她击掌:“耶。”
她笑得灿烂,眼圈下浮起眼袋青黑,整张脸惨白青黄也无法掩盖瞳孔折射出来的光亮,欢呼一阵便蔫得像黄花菜,挥舞着手臂要涂佐柘给她讲故事。
涂佐柘默默地按下她乱动的手臂,将手背夹在自己的胳膊肘,免得针头断在里面。
快速地喝完一整排的抗病毒口服液,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十个褐色的小瓶,剩余的十瓶丢入腰包里,喜滋滋地摸着鼓鼓的袋子,感觉自己特有钱。
他清了清嗓子,堵住喉咙的干涸的药液散开,轻轻开始讲起今天的故事:“欢迎来到今天的胡说八道,我是本栏目的主持人胡八道,让我们来欢迎主讲人胡说先生。”
柔柔哈哈大笑,兴奋地在怀里蹬腿,毫无防备的涂佐柘腰痛三重击,无声地痛呼朝天翻着白眼,疼得声音变调,听起来有气无力:“在很久很久之前,有……”
柔柔好奇道:“有多久?”
“……这不是重点。”
柔柔坚持:“我就是想知道多久。”
涂佐柘无奈道:“五千万年吧,五千万年好不好?五千万年前,魔族本是一团气体,它自私、贪婪、妄图走捷径,它不断地吸取人类的贪欲,后来化成人形。我告诉你,邪魔还是个美男子呢!”
“哇!真的呀!”
“是的,但美是美不过你爸爸的!”
柔柔高兴地鼓起了掌,单手往他胸口拍了两拳:“爸爸最帅!”
涂佐柘心口突地刺痛,缓过眼前一阵黑,声音渐渐减弱:“嗯嗯,然后邪魔渐渐不满足于这些,还吸走人的魂魄,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邪魔混,惹怒维持六界秩序的天族,人类的天上的战神青宁帝君带领二十万天兵天将在奇水渊大战邪魔,邪魔的副将暗中帮战神一起,于是……”
“爸爸!”
涂佐柘感觉胸肺有千百根针穿过,缓过一口气,应道:“是,爸爸最帅,于是……”
“爸爸!”
他纳闷为什么讲一个故事,柔柔全程都在喊爸爸。
眼前适时地投下一片阴影,低头只瞧修长的指尖勾着两盒外卖,裁剪得当的西裤皱褶熨贴齐整。
目光缓缓向上,衬衫映出紧绷的肌肉,平滑直上的首颗纽扣紧紧地扣上,束紧的袖边——这般禁欲不可侵犯的肉体,看得他喉头一紧,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喉腔里随之充斥着抗病毒口服液,色迷心窍的魂魄总算回到本体,他只能故作镇定:“你……你这么快阿?”
腕边两寸佩戴价值不菲的腕表,发型用发蜡梳上固定,不曾皱起的平远眉温柔如悉,眉下目光柔软,匆匆往他身上掠过,降落到柔柔身上:“刚好在附近。”
涂佐柘侧过脸轻轻地点头,觉得这时候不应该多说话,毕竟说的多错的多。
怀里的柔柔闹着要去杜哲那边,他也正好可以松口气,摸索着自己萧条的腰部,来回顺着气缓解蔓延开的钝痛,实不相瞒,他仿佛感受到了钝刀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