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口音?”
渔夫被这寒冰一般的语气震住,嚅嚅道:“······戴帷帽的那个。”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陡生波澜,南吕的眼神自渔夫说完这句话之后变得冰冷而疯狂,刀锋一侧,眼看着那渔夫就要人头落地。车驾方向中打出一枚梅花镖,打断了南吕的动作。
江阔半掀车帘,看着南吕颇为气急败坏的模样,露出这些日子的第一个微笑:“你杀了他也无用。”
“没错,何必伤及无辜呢?”远远的一队车马款款而来,卢拾骑在马上高声附和。钟云坐在车里,掀开帘子的指尖正立着一只雪白的雀鸟,正是寻香雀。
勒马停车,卢拾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吕:“既然是出海寻找楼主,我等身为十二楼弟子怎么能不出力呢?代楼主,合该你我同行的。”
总算是赶到了。
钟云和江阔遥遥相对,点了个头。莫问期靠在车上,看着不远处的这出戏,勾着江阔的手指轻笑了一声:“哥哥,你越来越坏了。”
论算计人,南吕确实是各中高手,但江阔又哪里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们确实奈何不了半死生,但南吕想要出海寻人,最终不过是为了拿到楼主令独吞明月十二楼。你不仁我不义,江阔在半死生毒发的那一夜便拜托崔敛往杭州去信。
十二楼势力盘根错节,南吕又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千防万防。江阔和莫问期一路上都有人紧密监视,但崔敛不同,他是丞相府二公子金陵父母官,他想要往杭州去一封信,即便是十二楼也无法严防死守。这信在路上走了几日,绕过不计其数的关卡,总算在他们到达渡口前送到钟云手中。
他们先行截了寻香雀,又将楚遥一早安排好的障眼法放出。
南吕自己又何尝不知呢?在渔夫说出“口音”二字之时,他便知道自己又被楚遥愚弄了。他在师父闭关期间便开始在饭菜里动手脚,黄钟的是半死生,师父的则是催动内息加速走火入魔的药。那药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便是叫人再也无法开口,待到真正走火入魔之后便会成为一个哑巴疯子。
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局堪称惨败。
第45章 同生
一子慢,满盘皆输。
南吕失了最后一只寻香雀,便失了最后的线索。出海寻人,非要那只寻香雀不可,他以半死生控制住莫问期,却忘了还有一个江阔。他这些年千防万防,疑心百遍,却在最要紧的地方低估了江阔的决心。
他明知莫问期的性命系在这趟出海上,却在此时反手一击,让卢拾也搅合进来。
“你可想过后果?”南吕总算扯下大局在握的镇定,看向江阔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阴狠。自来只有他算计人的份,还从未被人下过这么大的绊子。
江阔拨弄着无名剑上的小银铃,对眼前的局面颇为满意:“自然是想过的。”
南吕冷笑一声:“你可别后悔。”
丢下这话,他走向卢拾的队伍。队伍中不止钟云,甚至还有夷则、无射和苏青阳。在他决定对黄钟下手的时候,他便已经舍弃同门之谊,十二亲传弟子中,会全盘信任他的人本就不多。如今,既然江阔能事先传递消息引来卢拾,那么黄钟和林钟的死自然也不再是秘密。夷则和无射看向他的眼中有震惊也有鄙夷,连质问都省了。
钟云指尖的寻香雀已被驯服,脚上的银链子被松松地攥在钟云手中。那雀儿极为乖顺地蹭着钟云的手指撒娇,浑然不听这边驯雀人的哨声。
南吕看向卢拾:“说吧,你待如何?”
卢拾并未下马,瞧着南吕的眼神颇为戏谑:“代楼主,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合该你我同行。”
南吕轻笑了一声:“从前是我眼拙,没瞧出来你也是个有勇有谋的。这楼主之位,最终会鹿死谁手,看来还真是不一定了。”
不到半个时辰,两边议定了出海的章程。南吕和卢拾各带着数人同船出海,其余人在后面另有一只客船跟上,莫问期和江阔自然是要上第一艘船。搬货工一箱一箱往上搬东西,南吕和卢拾的人站在渡口两侧,泾渭分明。
钟云将寻香雀交出去后忙不迭地从车上下来,跑到江阔这边。
几日前,钟云自崔氏商行接到江阔的传信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但信上的字迹和附带的信物确实是江阔的没错,他看完了信便去找卢拾,两人拿定了主意即刻出手截下了南吕在杭州奔波的人。
“你可真是和十二楼命里犯冲,我都说了叫你躲一躲,你偏不听,现下好了!”
江阔次次都挨训,都习惯了,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怕什么,这不是拿捏住南吕的把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