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阔没死,那么他的去处也要有个说法。
江阔没骗人,只是省去了一个小呆子而已,他方才这么说,现在也是原封不动。
钟云却知道其中古怪,他能骗别人却骗不了他。
被直愣愣地盯着,而且是钟云那种似乎能看穿心底的眼神,江阔只觉得毛毛的。塞了几块糕点,江阔举手投降:“行,我说。就遇上一个樵夫,傻傻的,一个人住在山里。我在他那里躲了两天,就他一个人知道这事儿。”
“杀了吗?”钟云问。
“没有。”江阔知道这是犯忌讳的事儿,他的踪迹不该被楼外的人知道。
这样的事,谁遇上谁倒霉,按惯例来说,阿七救他的那一刻就注定活不成的。
但江阔没动手。
钟云险些拍着桌子骂他,深吸几口气咽下怒意,他压着嗓子低吼:“你是不是蠢!”
没杀,被楼中知道江阔少说要挨四十道盐水鞭子,若是那人将事儿说了出去,那江阔直接就能被五马分尸。
“怕什么,没事。”钟云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江阔倒是毫不在意,拍拍手中的碎屑给自己倒茶。
怒其不争,人自己还很云淡风轻。
钟云恨不得将人拽过来狠狠打两巴掌,再丢到河里让他清醒清醒,但最终还是将话都咽了回去。因为就在方才,窗框上趴了人,南吕扣了扣窗框,用冷静的毫无起伏的声线说:“我们先走,你们坐船回来。”
江阔:“好。”
是夜,江阔饱餐过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奇怪,明明在那小呆子的棺材板上都能睡着。
第5章 熟人
回到杭州之后又接了几单生意,没有刘府那么复杂,多是富贵商贾寻个得力的镖师。
门中大多二阶弟子是看不上这样的生意的,他们要的不止是钱财,还有生意带来的名声。不过这些不是江阔要的东西,所以他喜欢跑这种生意。
闲散又省力。
立冬之后,天气开始冷起来,江阔又接到金陵的任务。
金陵调来新的知府,因着之前刘府灭门之事和朝中的眼线探查,新知府花了大价钱来十二楼雇一个护卫。护卫和死士不同,算是长工,客人花了钱提出要求,十二楼便会找一个三阶左右身手的护卫派过去。据说是因楼中三阶护卫都派出去了,所以让找人暂时顶一段日子。这生意说差不差说好不好,就是要在金陵呆上一段日子,短则一月长则半年,算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救个急。
放在从前,江阔不一定会接,但这次他却应下了。
出发前,钟云来送他,正巧看见江阔在往小袋子里装银子,一两一两数得很清楚。
“怎么,你这些日子出去几趟没攒下钱来?”钟云听一耳朵动静就差不多能估出他银袋子里的数目,江阔在楼中算不上富庶,但这些年起码也攒下几座二进的院子了。他向来是淡泊名利的脾气,很少见他在银钱上这般计较。
江阔数了五两银子放好,正想将口子收拢,又摸了一些铜板装进去。
钟云见他这架势,突然有些头疼:“你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去金陵还债才接的这单生意。”
自金陵回来之后,钟云差不多将救下江阔的那个樵夫问了个清清楚楚,连同样貌住处,还有救下江阔之后的每个细节都不曾放过。他是个人精,唯恐江阔一时心软被居心叵测的人装傻骗了。他知道江阔是个一诺千金的性子,所以那几两银子他记得很清楚且必然想着还债,但钟云仍不赞同他再和那樵夫有什么纠葛。
即便那樵夫真的是个傻的呆的,江阔留他一命已是极为冒险的事,若是再去见他,风险太大。
两个月来,江阔没再提,钟云只以为他歇了心思。没想到,出发前,他却在这里一两一两地数银子。
江阔将小布袋子收好,认真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是他的全部家底,我总不好当做没有这回事儿。”
钟云气得牙根痒痒,那点子银子够干什么?算起来,江阔心软没有灭口已是极大的恩典。寻常人拿银子买一条命便是一百两也不算多,那呆子樵夫才花了多少点银钱,便是要从江阔手中买了自己都没法买个全须全尾的。
江阔居然还要冒着风险连本带利地去还!
见钟云气闷,江阔没打算火上浇油,只好对他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银子还了便算彻底了断,这不是更好?”
钟云咬牙切齿:“最好是这样!”
他不耐烦再看这蠢货,摆摆手,出门走了,随口丢下一句:“小心些,别死外面。”
江阔无奈的笑了,这话他从小到大说了无数遍,十二楼中那么多人也就钟云还记挂着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