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楚遥便是这份难以罢休。
天色将明,村民们个个屠刀悬颈不敢出声。但草木风动,十二楼的死士都能察觉,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天光刚露,他们等的人也到了。楚遥一早便知道,柳无眠能找到他,但村中空无一人之时,他才发现他这个师弟的行事已到了卑鄙的地步。
他没有易容,身上穿的是寻常衣裳,但车上的柳无眠一眼就认出了他。
柳无眠撑着脑袋,冲着他笑了笑:“师兄,久违了。”
楚遥不搭理他,扫了一眼村民,数量对得上,他才看向柳无眠。确实是久别重逢,两人都没什么变化,楚遥仍是落拓不羁,柳无眠还是那般捉摸不透。
楚遥:“我来了,放人吧。”
柳无眠闻言却笑着摇摇头,放下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黄钟上前扶了一把,柳无眠脚步不稳,被扶到大树下的石头上坐着。他瞧着面色如纸,精神也不好,但眼中却布满红血丝,瞧着更似鬼魅。楚遥一看便知道这是走火入魔之症,柳无眠习武其实是有天赋的,但根基不牢,需要渐次修习。但或许是楚遥这个大弟子太过出色,连带着柳无眠也总是急于求成。
师父在世时曾教导过,可柳无眠显然不曾放在心上。
“师兄啊,你怎么还是这般天真。我何尝是心软慈善的人,好容易抓了自然是要物尽其用的。”柳无眠说话间仍带着微喘,却偏挺着腰背不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楚遥瞧着他,眼中尽是失望,那姿态叫柳无眠更难受。
柳无眠接着说:“师兄,你知道的,我和你不同,做的出来这种事。”
楚遥知道他这话并非威胁,而是真的,他直言:“秘籍不能给你。”
柳无眠:“那我便把他们都杀了。”
楚遥:“你杀了他们也无用,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树下的柳无眠闻言一惊,他这师兄虽然快意恩仇不惧生死,但从未有过这般妥协的时候。他确实拿捏着楚遥这点善念,所以才用这些无辜的村民来做威胁之用。但楚遥竟说出杀了他这种话,实在是不像他。
柳无眠松了劲儿,靠在树根处,打量着楚遥挑衅道:“难不成师兄这些年不出来,躲到骨头都变软了,竟也有了求死的心?”
楚遥并不答话,仍站在原地看着他。
看久了,柳无眠心里却浮现出不好的念头来。是啊,楚遥躲了他十二年,十二年里,他费尽心思天南海北地找人,都是一无所获。怎么突然便找到了踪迹,数月间,楚遥几次现身,今日更是出现在他面前。
不管是楚遥还是他那个徒弟,明月十二楼都拿他们没办法。
他这个师兄,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更不是服软求死之人。怎么偏偏会在他走火入魔的关头现身?
“师兄,你为什么突然被我找到了?”
话问出口,柳无眠已经察觉到异常,楚遥根本不是被他找到,而是主动让他找到的。
楚遥知道他已经察觉不对,走近了几步,让他听清自己的话:“柳无眠,你十年前拿到手的秘籍必然是到手便开始修习,到如今,整十年。十年里,想必关卡众多,但你到底是挨过去了,可是现在你却怎么也奈何不了它了,是不是?”
这般笃定,这般淡然,楚遥竟早知道他修习秘籍的状况!
柳无眠在此刻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哪里是瓮中捉鳖,分明是请君入瓮。掌握大局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面前的楚遥,他早知秘籍的漏洞,早知修习的艰难,十年间袖手旁观却偏在他最难的时候出现。鱼钩和鱼饵的出现便是为了钓鱼,而他自以为楚遥才是他的掌中之物,却不想他自己才是被拿捏的一方。
心绪搅动,柳无眠被刺激得喷出一口鲜血。
黄钟忙上前扶住他,楚遥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师父的话你从未听进去,师弟,你太固执了。”
柳无眠恨恨地擦了嘴角的血:“说吧,秘籍里还有什么猫腻。”
“你先放人。”楚遥指着那些无辜的村民,见柳无眠有所动摇,他接着说,“你放人,我告诉你秘籍的真相,你知道的我从不屑骗人。”
那些人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柳无眠知道楚遥会说实话,他现在也耗不起那么多的心思。挥挥手,黄钟只好下令放人。村民们并不知道自己搅进了什么事中,被绑了一个多时辰,一松开绳子都吓得朝家里跑。柳无眠嘲弄地看着那些跑走的村民,只觉得楚遥和师父坚持的侠义之道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柳无眠顺了气,对着楚遥笑道:“师兄,你看,你救了他们,他们却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楚遥不想争口舌之快,并未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