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也很少跟她提过去的事,上学的时候偶听别人说过一次她是捡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当时只以为是开玩笑,毕竟中国绝大多数的孩子都被家长开过诸如此类的玩笑。
为此,她也用玩笑的方式去问了奶奶。奶奶说梁晴当然是亲生的,不然为什么会养她?
可是今天,那个亲戚说梁晴是奶奶捡回来的,她没有否认,甚至恼羞成怒。
梁晴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心里有些难受,怅然若失。
活到28岁,她已然明白生命就是一个不断自洽的过程。除了生理上的病痛,任何痛苦都是由于自身价值观与现实落差产生冲突附加来的。
其实没有任何必要。
人生不如意才是常态,就像她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双亲,那么努力地活着还是生病,再比如她是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小孩。
但学会接受现实亦或是承受痛苦,是个循环往复的过程。
此时此刻,本以为已经足够通透的梁晴,还是再度陷入惘然里。
仔细想想,奶奶对她很好可也不是非她不可,储旭做她的孙子也可以,甚至更好。奶奶让她自己出去住,鼓励她去北京,她结婚了奶奶也没有多兴奋。
梁晴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奶奶捡了她,她再捡了储臣,又养了储旭……一个又一个附属品,她也是被抛弃的一环。
还有储臣,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一冲动和他谈恋爱,再分手,那么他们就可以一直做家人,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问题。
天色在她孤独的时间里逐渐暗了下来,手机在地板上亮了。
储臣说今晚有事,就不过来了。
她回复好。
没心情去问他在做什么,也没有勇气问,因为今早是她的不对。
所以,她的状态糟透了。
*
储臣中午跟人吃饭,中途看了好几次手机,梁晴没有消息,储旭也没有回复他。
到了下午他才有时间,坐在车里思考一番,选择给储旭拨电话。
他问储旭,今天梁晴有没有找他。
储旭说:“哥,今天奶奶生日,晴姐说你出差了。”
储臣跟哑了似的,忽然不知道怎么回,储旭又说:“不过你放心,我和晴姐陪奶奶过生日,还吃了蛋糕,晴姐给奶奶买了金手镯,我只送了一双鞋……”
储臣问:“没别的了?”
储旭说:“也没说什么,我还在奶奶家,晴姐已经走了。”
储臣没有问下去,只说他会给他转两万块钱,让他去外面取出现金交到奶奶手里,作为他这个孙女婿的心意。
储旭说:“哥还是你大方,虽然人没到但是钱到了,够诚意。”
储臣把电话挂了,他其实也没有诚意,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这事。
他早上特意问了,梁晴没有跟他坦诚。储臣心里有些异样,再翻看和梁晴的对话框,她依然没有解释什么。
突然,储臣觉得没意思。
老陈过来接他,问是不是今天还是去梁晴那,他揉了揉眉心,“不去了,回我那。”
老陈笑了笑:“小晴在那等你?”
“不知道。”
储臣在这一晚真正感到他们之间的隔阂与陌生,不是上几次床,一同吃几次饭就能拉近的距离。这种感觉很像,她去北京的那一年,说走就走。
梁晴的回复都是冷漠的,他耐心解释了一串,她只回了一个字。
花洒的水流冲刷过他的身体,熏湿了他的眼睛,浴室里雾蒙蒙的,理智上他清楚自己需要冷静,还是难免想起那个人,身体某处泛着刺痛。
他的手垂下去。
闭上眼睛想象着她的脸,她的手指很柔软,也很细,指尖透着粉,握紧时掌心会滋生薄薄的汗。
她会温柔抚摸他的脸,坚硬胸膛,小腹,又或许是更下面。
想到梁晴,他的感觉总是来得很快。
他想象是和她做,但睁开眼,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但储臣并不想去找她。
*
梁晴睡了一觉,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照常遛狗,吃饭,上班。奶奶生日的那天晚上储臣没有过来,后面的几天也都没有见面,两人偶尔打一通电话,只字片语,又匆匆挂断。
生活一旦没有交集,其实能聊的话题很少,还不如她和同事。
梁晴也庆幸储臣比较忙,否则以她紊乱的情绪还真是无力应付。
当然她也没有找奶奶去对峙,因为没有必要,二十多年的亲情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她更不会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不赡养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