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梁晴对储旭有很自然的照顾习惯,打了个电话过去,叫他明天过来家里吃饭,顺便商量点别的事。
储旭说他今天在上海,晚上就回来了,又支支吾吾地说:“下周末行么?明天我得办点事,有些忙。”
梁晴听着电话,悠哉喝了口茶:“是去看你妈妈吗?”
储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也有些无助,默认了。
“你要准备些什么,我帮你一起。”
“不用不用,我哥知道会不高兴的。”
“你不用管他。”梁晴这一声很霸道,给储旭撑腰。
周六,梁晴开车去找储旭。
妈妈走了这么多年,除夕清明都是储旭默默祭奠。年轻男生很多事都不懂,只能听人家说,自己照着做。
余红艳忌日前后,储旭做了好几天梦。人就是会不断给过往美化,二十多岁的储旭早就忘了童年挨打,亦或是被妈妈锁在家里,和哥哥饿到喝自来水。
余红艳是自杀身亡的,储旭听车场的老人说,这样死去的人很难入轮回。无论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亡魂,储旭愿意为他妈妈做这些事。
又因过去太久,不确定是否入了轮回,他就悄悄找了个清净的寺庙,请僧人念经咒增加福德。
梁晴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奶奶也经常去寺庙里清修,为已故的亲人祈福。
她跟他说:“这种事你可以叫上你哥一起,还有我。”
储旭耸肩摊手:“姐你觉得我敢叫我哥吗?”
“怎么啦?”
“他根本就不想妈妈,也不怀念她。”他没告诉梁晴,早前他跟他哥说过这些,也在过年的时候提起妈妈,但是换来的只有冷漠的拒绝。
储臣叫他学会独立,不要在情感上依赖任何人。
储旭的价值观体系停留在大众所接受的范围内,死者为大,无论父母生前做过什么。但是储臣却极为忤逆,他认为自杀死去的人不值得他同情。
自杀的人,就连保险公司都不会理赔,凭什么要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梁晴听了也觉得储臣在这件事上过于极端了,要说憎恨父母,那岂不是他的父亲更要被憎恨?余红艳即使在兄弟俩的成长过程里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并没有伤害过他们。
从郊区回程的路上,储旭开车,梁晴坐在副驾驶想了想。
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欺骗的人,活到这个年龄,即使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逻辑还是有的。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她的学生来上课的时候说作业没有带,那百分之九十是因为没有写。这个推理根本不需要逻辑支撑,就是多年的经验。
她看着储旭说:“我记得你妈妈当时是开了一家店,生意很好,事业都起来了真是可惜。”
储旭抿了抿嘴唇,半晌才回答一句:“那有什么用。”
“可惜你哥把那家店卖掉了,不然,你还有能有个念想。”
“姐,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别在我哥面前说,不然他都有可能跟你翻脸。”储旭忍不住跟梁晴强调。
梁晴反而笑了笑,她跟储臣相识这么多年肯定知道他反感什么,但还是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哥做的不对,你妈妈的产业有你的一份,他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卖掉,不过是欺负你年龄小罢了。”
“我哥他对我很好的,这些年给我的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储旭又忍不住为他哥辩解,“姐,你别这么说他,行么。”
“哦。”
梁晴也渐渐沉默下来。
储旭犹豫起来,其实他也很有倾诉欲望,很多事埋在心里不知道跟谁说,之前是觉得丢人,而且他哥也威胁他不让说。
可是现在梁晴都是他嫂子了,说不定哥嫂两人躺床上聊天,什么事儿都捅出去了。
他是个狗肚子存不住二两香油的主儿,委屈急需得到安慰,就跟梁晴说起来,“我哥生我妈的气,主要也是为了我。”
“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梁晴很惊讶。
储旭说:“我妈有段时间不想要我了,是准备把我送给别人养的,被我哥拦下来了。最后她选择自杀根本不是因为生活所迫,也不全是生病,是跟人约好了殉情——”
梁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储旭说起来眼睛也有点红,不知道相信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为我们考虑过。可笑的是,她谈的那个叔叔说是和她很相爱,她死了,那个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