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白遊战死疆场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口的一块不能碰的疤。
果然,黎海若深吸一口气,手背上青筋暴起。
白遊一把拉住他的手,用温热的掌心安抚他,一边问道:“你主人想杀死我、随便想利用我取出骨殖吗?”
“是的,我当时怕你察觉,毕竟没有灵力的北斗也不是好对付的。我想等你死在里面,再混进去取走骨殖。没想到您居然活着出来了,还叫你那小刀灵守在出口看着。”洛从岚的眸光一扫白遊腰上的佩刀:“我主人得到消息,便对我说,寒星是神兵器灵,凭我们还对付不了,便召我回去了。”
白遊沉吟片刻,又问:“那你当初对骨殖做手脚离开后,有没有在外面见到什么人?”
因为招摇君招供说,他出来之后,碰到一个女人,她替招摇君抽走了洛从雪的一魂一魄,使得招摇君能顺利地附在洛从雪身上。
洛从岚摇头,轻笑道:“我能碰见什么人?我顺着地宫出口原路离开鬼渊后,为了清除留下的气息,便放了几只鬼在地宫的出口那里,后来我再去,发现那些鬼均被斩首,切口相当漂亮利落,想来是北斗您的手笔。”
“你们手里除了一个镇远将军曹子寻,还有其他的鬼。”
“没错,那些鬼毕竟是天罚的产物,我们除了子寻外,还带出了几十只鬼,用作试验。”
“我知道了。”黎海若声音很轻:“洛族长,那几位长老明天再审,你找个房间住下。老白,我们先走。”
他拉着白遊离开。洛司楠面色复杂地看了洛从岚一眼,拖着脚步也出了门。
“族长。”洛从岚突然叫住他:“若事情尘埃落定后,若我还没死,您会怎么处置我?”
洛司楠顿住,没转身,只轻轻摇了摇头。
“也是,我这样的,是不配有善终的。”洛从岚浅浅一笑:“族长,若我死了,说不定凤翼族的诅咒就会自行破解呢。”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黎海若拉着白遊回到卧室,坐在床沿抓住他一条手臂,开口道:“我差不多知道,洛从岚所谓的主人是谁了。”
白遊一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随口问:“我认得吗?”
“你曾经认得,但你现在应该不记得了。”黎海若头一歪倚在他肩上:“观星台的第一任首席,当年的国师,道号太玄真人。”
“太玄?”白遊挑眉:“口气倒不小。”
“当年命镇远将军坑杀叛军的便是他。后来西川一带沦为鬼巢,他便从宫廷中消失,去了东海。他的师弟得知消息后,觉得事情不妙,便收拢观星台剩余的力量,来守海关找到了我。”黎海若目光游移到桌案上,招摇君还被扣在那个水翁里,他在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估计是气得睡着了:“那个太玄真人在民间煽动各地妖族暴动,打着反抗暴政的名号,攻打人族及其供奉着的神祗,而神祗间也并不和睦,各方乱作一团。动乱中他们砸了龙神庙,五龙王中的四位不得已离开东海,灵泽因为要守着秦风月,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龙宫。后来龙族被秘法压得无力反抗,他被迫参战,而秦风月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逃离了龙宫。”
白遊想起东海底奄奄一息的灵泽,又想到在观星台自闭的秦风月,“嗯”了一声:“然后呢?”
“秦风月体质特殊,又相当有手段,当初被绑去祭龙神,一直被灵泽强留在东海龙宫,一出来就赶上了大劫。他找到观星台,推演星盘寻求破局之法。后来,他为了镇住东海海啸,为保住沿岸数万黎民的家和性命,便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祭,布下海晏祭坛,在高台上自尽了。”
他当年被困于海底囚牢,后来又自困于观星台小木楼,美得像琉璃一样剔透脆弱,仿佛生来就要做一个三尺囹圄之内的漂亮摆件。这样一个人,却愿意为了苍生去死。
“但他终究还是恨着灵泽,于是他在死之前,放出消息把远在中原战场的灵泽引来了祭坛边,当着灵泽的面挥剑自刎,血溅三尺。”
白遊设身处地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一幕够灵泽疯上一千年。
秦风月也真是够狠的。
“听说灵泽当场就崩溃了,那时他随身正好带着魂血胆,他抓着一丝希望,便不顾一切地把血胆用在了秦风月身上。魂血胆相当于真龙的第二条命,救回一个凡人本来不成问题,但秦风月的肉身是献祭而死,魂血胆也拉不回来,但他的魂魄却被阴差阳错地拉了回来,以那种形态在世上活着。而灵泽失魂落魄地带着他的骨殖藏到了东海海底。后来鬼渊要落封,他也许是觉得那里最保险,便将骨殖藏在了鬼渊下,还设了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