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无视招摇君瓮声瓮气的嚷嚷,对白遊说:“去看看那个茧子吧。顾采衣回话了吗?”
“回了,他用了各种手段也联系不上秦风月。”白遊叹了口气:“现在我让他去小楼里,检查骨殖还在不在。要不要问一下灵泽?”
“还是别了,如果他知道秦风月得到骨殖之后就不知去向,一定会拼着命上来找他。”黎海若疲惫地抬手一搭白遊的肩膀:“灵泽他禁不住再折腾了,还是安安心心地在东海养着比较好。”
两人出了门,白遊表情凝重地按了一下眉心:“秦风月失联绝不是意外,我太大意了,不只是观星台的老东西惦记他的骨殖。”
黎海若略一低头,额头抵在白遊的肩上,闷声说:“按照常理,你身受重伤离开鬼渊,必定不会把骨殖带回观星台,多半会丢在地宫里,这样在你离开后,想要骨殖的人就会顺势来取走。但那人没想到你留下了寒星,他就算再机关算尽,也算不到寒星会在鬼渊下化出灵体,替你守了一次骨殖。这么说来,对方的本事至少没有强到能和寒星刀灵硬碰硬。”
寒星虽然缺点心眼,但“守住骨殖和入口”是其主人白遊下达的命令,指令的优先级高于一切。
“还可以推断,想要骨殖的人当时一定是在鬼渊外面的,而不是在鬼渊内。”白遊补充说:“前提是那招摇君没说谎。所以他说的那只蝴蝶,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又在哪里?而且……”
他温柔地揽住黎海若的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当时的情况有点凶险,我真的以为自己有可能……只是可能出不来。想来动过骨殖的人也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活着打开那扇门。若我没能活着将骨殖带出来,他就很难拿到骨殖了。”
他为了不让黎海若想起太多痛苦的回忆,一直都尽量避免谈起这件事。偶尔提及,也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战无不胜命硬着呢”的态度,黎海若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紧紧地捏住了白遊的手腕。
“秦风月想要骨殖,是为了解脱,为了能真正地死去。但他肯定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更不会希望他和灵泽留下的这点东西还要被人利用。”白遊继续说道:“若是他是自愿跟人走的还好说,若是被人挟持……我想不出谁有本事挟持他,至少我不能。”
卷二 南江
第41章 风起
白遊两辈子加一起活了几百年,都不知道“谦虚”俩字怎么写。他真正佩服的人不多,能打过他的更少。
但秦风月那双手是可以推算天机的,他是个独自在人间游荡了几百年的怨鬼,七情俱灭六欲寡淡,世上没什么能威胁到他。唯一一个用纠缠不清的爱恨裹挟、在他心上留下血淋淋一道痕迹的灵泽,如今躲在东海苟延残喘,吊着一口气在那条线上挣扎着。
毕竟一个人如果干什么都觉得没滋没味的,天天琢磨着想入土为安,那活着和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分别了。
黎海若曾和白遊讲过,说他们两个其实是在用那种解不开的情感纠缠,在世上互相吊着对方的命:若灵泽先撑不住,那么封住骨殖的禁制会随之失效,秦风月也可以从容赴死;若秦风月找到了骨殖先行离开,灵泽多半也就跟着去了……
对此,白遊评价了三个字:“孽缘啊。”
“可不是吗?孽缘。”黎海若叹息道:“秦风月是活人着的时候我只见过他两次,反而是他化作魂体之后见得多一些。灵泽让我替他照顾秦风月,我那时被别的事绊住,而且因为我和灵泽是一边的,秦风月也不愿意多见我。后来他认识了顾采衣,两人相处得不错,他就应邀去观星台住下了。”
顾采衣不愧是观星台第一的交际花。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自己离开的。以他的性子,若决定了赴死,至少会向顾采衣打个招呼。况且,他既然推算到了人间大劫将至,想来不会自己一走了之管杀不管埋。”黎海若和白遊站在石室外门前,黎海若低着头用脚反复地碾着一粒小石子,说道:“但你也说了,世上还有谁有本事强行带他走呢?”
白遊对秦风月的过往不太清楚,也可能是以前知道现在却忘光了,他想了想,问:“如果是灵泽来了呢?”
“灵泽在全盛时倒有可能靠武力把他掳走,但灵泽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连上岸都做不到。但除了灵泽,天下真的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了。”
可能是因为太过极端的爱恨是容不下其他杂质的,秦风月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除了一个灵泽被他时刻挂在心里记着恨着,其他的感情都太寡淡了,除了个别几个点头之交之外,他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