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洛从云强压下五味杂陈的心绪,问道:“您为何一直留在这里、不一走了之呢?”
“我啊,我舍不得这些花。”族长的声音轻柔:“有些品种娇贵,一天不浇水,就活不成了。”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洛从云很多回忆,他面色动容,顾采衣却依然平平稳稳地开口:“您知道现在洛从雪如何了吗?”
“我自然是不清楚,但想来他应该是平安无事,否则小云不会这么从容。”
这话倒也在理,顾采衣继续说道:“他倒是性命无虞,只是受那本典籍上的内容引导,犯下了大错,如今被黎海若黎先生关押在东堂。”
这话表达出的意思虽然跟事实大相径庭,但细究起来似乎也不算撒谎,洛从云配合着点点头,适时露出了一点惋惜痛心的神色。
“诶呀,这孩子,怎么还招惹了归墟东君?谁不知道那位的心眼只有针尖大。”洛司楠露出懊恼的神色:“黎海若我当年见过一面,哎呦呦,惊为天人亭亭玉立的一朵出水芙蓉啊!好好的美人怎么就是那么个脾气,眼里除了他家白遊,别人谁也装不下。”
顾采衣和洛从云听了这话,都露出了一点古怪的神色,因为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清新脱俗的词儿来形容黎海若,听起来还挺新鲜的。
但这位族长能全胳膊全腿地活到现在,想来还没有不长脑子到勾搭过黎海若。
第36章 交易
顾采衣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翻墙的动作居然还挺利索。洛从云躲在门外替他望风。他去得干脆,却不到一时片刻就出来了,脸上依然是古井无波,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
前族长洛司楠坐在藏书阁外一棵梨花树上,手里捏着刚刚顺路从向日葵上撸下的一把葵花子,大鹦鹉似的嗑得正欢,瓜子皮天女散花似的仍了一地。
洛从云在他跳下墙时扶了一把,问:“怎么样?”
“我找到了那本典籍,内容和洛从雪说得差不多,纸张有年头了,但墨味像是新的。”顾采衣抬头望向洛司楠:“您应该也看过那本书了吧。”
“看过倒是看过。”洛司楠从树上轻飘飘地落地:“但那上面记载着一大堆真真假假的杂记,我不知道小雪要找的是哪篇,对他要做什么也摸不出什么头绪。顾大人不必防着我。”
说着他略一欠身:“顾大人急着见那几位长老吗?如果不嫌弃,要不要先到我家里坐一坐?”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被夺了权的族长生活条件果然十分艰苦,花匠小屋里只有三两件破木头家具。尽管如此,洛司楠还是尽到了地主之谊,把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让给了顾采衣,还大方地端给他一盘奇形怪状的果子,估计是自己在院子里种出来的。
“我那天偷听到族中长老议论,说北斗白遊在平山受了重伤,我连西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看黎海若会搞出什么大动静。”洛司楠说着真端来了一盘切好的西瓜,盘腿坐在地上咔嚓咔嚓地啃:“听说十年前因为观星台派白遊下鬼渊,黎海若闹上门去淹了半边山头,烧了秦风月的小楼,把大长老和他新娶的老婆打成了骨折,还挠花了穆琮那张小白脸。怎么现在这么安静呢?”
顾采衣:“……贵族长老都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洛司楠殷勤地递了一片大的西瓜给他:“看来传言有一些夸张修饰,但现在太安静了,简直不像黎海若的风格。就算他不想问罪观星台,至少也会往鬼渊里灌点海水给他男人出气。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现在偃旗息鼓,顾忌的又是什么?”
这老家伙顶着一张童子面,天天迈着小短腿打理老大一个花园,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却了解的不少。
顾采衣自然不会把荀子姜和招摇君的内情告诉他,只彬彬有礼地接过西瓜,吃相文雅地咬了一小口:“这是黎先生的私事,我不太清楚。”
“观星台从创立初,干的就是‘兼济天下’的活儿,你们南北斗当年双星降世,力挽狂澜,何等的风光。我空活了几百年,满脑子花花草草,像样的正事没做几件,不上不下地领着全族一起吊着,还放任那些老家伙顺顺当当地夺了我的权,闭目塞听地留在花田里做个闲人。”
顾采衣慢条斯理地吃完西瓜,取出一条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指:“您谦虚了。”
洛司楠年轻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沧桑老迈的悲哀:“我还不算太老,不是没嗅到暴雨来临的味道。但我退缩了,想着上古蝶族血脉珍稀,不想拿这日渐凋零的家族冒险。谁料族里这些老家伙,先我一步站好了队。”
洛从云在一旁殷勤地给顾采衣剥瓜子,堆起了一小撮瓜子仁推到顾采衣手边,插话道:“你是说是他们换掉藏书阁的典籍、给我哥错误引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