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一笑:“回去吧,赶尽杀绝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只要你们不碍我的事,我可以不要你们的命。像那位二祭司廖云帆和魏临渊那样,归隐山林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灵泽此时在秦风月身前一步远的位置,突然头也不回地说:“你退远一些,我变回龙身过去……运气好的话能重伤他,至少能让他失去一部分行动能力,之后就看你的了。”
说着他正欲上前,秦风月在他身后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灵泽诧异地回头,大祭司脸上依然是冷冷的,声音压得很低:“别过去。”
“我是东海龙王,守护归墟是我的职责所在,保护你也是我的责任。”黑龙王笑了一下,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略显狼狈、却依然昳丽无双的美人面,轻声说,“都恨了我这么多年了,今后……”
他话没说完,秦风月冷声打断他,还是那三个字:“别过去。”
除了这个,他还能再说什么呢?结果会如何,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最多不过是死在一处。但秦风月依然固执地拉着灵泽的袖子,重复道:“你别过去。”
若他不能带着活的黑龙王离开东海,至少……别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他们两个纠缠的工夫,被楼面操控的瑀提着长剑,歪歪扭扭地站在浪尖上朝他们刺来。他全身骨头几乎被灵泽打得粉碎,肋间绽开的皮肉处隐约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却仍在巫师的驱策下尽职尽责地攻向对手。
黑龙王把秦风月向后一推,自己迎上去。楼面的身体却趁机向下一沉,直接没入了海面。
他要去东海底找褪鳞的黎海若。
此时已是午夜,秦风月突然抬头,遥望东方的天幕。
北斗星高悬在他眼底,斗柄三颗玉衡、开阳和瑶光明亮得堪称招摇,尤其是最尾部的瑶光,几乎将周围所有的光华囊括其中。
大祭司的肩膀一松,喃喃道:“北斗大炽,正破军星位,上一次这样还是白遊封武神时……”
黑龙王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文盲,压根不懂这些,他一掌拍开瑀,扭头对秦风月说:“你留在这里,我去追他!”
“由他去吧。”秦风月的手一拉他的袖口,“他伤不到海若。”
他声音压低,像是自言自语:“原来如此,白遊不会不给海若留下保护的……”
黑龙王对秦风月的关怀相当受用,而且得寸进尺,反手擒住大祭司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住瑀的脖子,像丢垃圾似的把他往旁边一甩,身后的灵龟猛地伸长脖颈,两排钢锯似的尖牙恶狠狠地将瑀拦腰咬住,头颅向上扬起,咀嚼了两下,把他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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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困在巫江下的霜月眼皮倏地一颤。
她本是巫江畔玉矿中的一块灵玉,在白遊死后,受黎海若所托保管受损的寒星戟。那时她还不算完全化灵,只有一团朦朦胧胧的白影,云雾似的凉软,将寒星裹在里面温养了近百年。
寒星戟在白遊手里折断,按理说器灵也该随之消亡,但前世北斗武神临死前的血和誓愿过于强悍,寒星始终有一线灵息不灭。沉睡的器灵和金铁残存的锐气受她温养,也在反哺着她。
因此霜月的灵体是寒星在无意识间点化出来的,寒星算她的半个主人。器灵点化器灵的例子世间罕见,连白遊都不清楚,自己的寒星刀与玉刀之间有这样的联系。
霜月在剧痛中承受着凶兵猊涂的反噬,玉矿中的灵气疯狂地涌向她,如同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尽心尽力地支撑着孕育出的生灵。恍惚间她听见寒星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地唤着“霜月姐姐”。
她像是被抽走了脊骨似的,灵体变得模糊,最终化成了一团白色雾气,蜷缩回了玉刀里。雪白无瑕的灵玉刀依然插在地上,随着貎涂的挣扎微微震颤。
那一丝寒星留下的庚金锐气也在此刻明晰起来。
千里之遥,器灵之间羁绊居然连成了一线。霜月几乎是依靠本能,将凶兵猊涂的煞气灌注到虚空中的某一个方向,与此同时白遊手中的寒星刀微微发起了颤,刀身在主人惊异的注视下,镀上了一层炽红的光泽。
白遊不太熟悉这种滚烫,因为他老婆是海神,水系法术偏阴偏凉,天生和火系犯克。但不代表他抓不住这一线生机。燧祖和凶兵封存的灵力顺着刀柄,毫不吝啬地注入他枯竭的经脉。他手臂青筋暴起,悍然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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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面在东海里快速下潜。然而没有了海面上那些有鳞甲的海兽拦路,下面的海底生物也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
巨大的水母伞盖直径足有五米,体状如狮鬃,带着剧毒的触手狂乱地往楼面身上缠,下一秒就被楼面随意地扬手挥开。手臂粗的剧毒海蛇从海底的岩缝里钻出来,几千条花纹艳丽的身体前仆后继地冲向楼面,还有成队的小银鱼,像是成千上万细小的飞镖,悍不畏死地往他身上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