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司楠没看他,紧盯着花田中央的洛从雪,说道:“如果你有一块点心,别人也想来尝一口,而且这块点心放久了会变质,你会怎么做?”
“把它吃了。”
洛司楠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那长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忍不住又问:“可为什么是洛从雪?就不能您亲自来……”
族长没有解释,只垂下眼帘:“他比我更适合。”
另一位长老资格更老一些,估计年纪大了容易疲劳,不太客气地问洛司楠:“您把我们召集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护法。”
那位懵了:“护谁?护洛从雪?谁会伤他?”
“梦盈大阵是我族初代留下的传承,祖上有训,在一族生死存亡的关头才能启动。眼下到了……”洛司楠突然止住话头,拿戒尺的手一颤,脸转向花田的另一端。
就见花田外围无端起了一阵旋风,脆弱的花瓣被卷在风柱里,从里面缓步走出了两个人影。
走在前面那个步履从容,面容分外熟悉,他的出现无异于投下一颗炸雷,凤翼族的长老们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洛司楠像是早就料到了,动也没动地立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长戒尺,眼圈却红了一点,低低地叫了一声“老师”。
洛至桓负手站定,往洛从雪的方向望了一眼,“啧”了一声:“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若不是北斗邀我去东堂,说不定还能赶上。小司楠,师徒一场,果然你是最了解我的。”
洛司楠深深地看着他的老师:“您收手吧。天行无常但气数有尽。搏一搏能抓住生机不假,但过犹不及,倾覆太过只会鸡飞蛋打。”
洛至桓闻言失笑:“真是长大了不少,都会反过来说教我了。”
他根本没听进去,随意地一扭头,对身后面无表情的陈练下命令道:“去梦盈阵中间,杀了那个后辈。”
陈练略一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条拇指粗的钢鞭,闪动着森冷的寒芒,挥动时带起一阵破风声。钢鞭只一挥,就击碎了花田周围脆弱的护阵,直奔梦盈中间的洛从雪。
洛司楠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前甚至有点模糊。他手中的戒尺尖端陡然变得细窄,如同一把纤细的剑。凤翼族长狠狠地一咬牙,对身后的族人说:“拦住他们,保护洛从雪,对面的……死活不论。”
——————
东方胜估计是嫌丢脸,保持着青鸟的样子蹲在守夜人殷轩的肩头,壮胆似的在他耳边小声喋喋不休:“那边的梅花全都开了。后来我仔细看了一下,应该是幻术。”
殷轩一乐,语气很轻松:“知道是幻术你怎么还不敢过去?”
“正因为是幻术才吓人啊。幻术由心生,用来勾起心魔。我怕的东西可多了,是最容易陷进去的那种。”
青鸾信使天赋异禀,在怂这一方面也是出类拔萃。
殷轩不紧不慢地往梅里庄深处走,说道:“说起幻境,我有个同僚,叫江故辞,你应该没见过他。以前也在一个什么地方进了幻境。那个幻境据说能重现人心里最害怕最不愿面对的场景。但那位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杀气腾腾地提着兵器,身上还沾着血。”
东方胜好奇道:“他看见什么了?”
“不知道,他死活不开口。后来他受伤退休了,我们也没能问出他到底遇见了什么。”殷轩嘴角噙着一点笑意,“他是那种,非常有攻击性的性子,我们面对自己的心魔时会胆怯会畏缩,而他面对自己的恐惧,会直接上去将对方打烂。早知道会遇上这个,应该叫他来。”
“那你呢?”
殷轩含糊地答道:“我也不清楚,到时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来到了那片诡异的花树前。殷轩的前脚刚踏入梅树笼罩的范围内,极目处望不尽的繁花瞬间凋零,他们两个被同时拉入了幻境。
东方胜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衔住了殷轩的衣领。
此时在幻境中正是黄昏,连天的火烧云将半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灼红里,红霞浮在梅树梢头上,像是缀满了繁花。
他们站在两伙人中间,一方是一群身穿铁甲的兵将,领头的是一位银甲将军,面容英俊,另一边只有一个穿着灰布衣裙的女子,跪坐在地上,脸上沾满了灰土。
她一双眼睛大而清澈,襟口绣着一枝梅花。
殷轩咂舌:“这是你的心魔吗?”
“当然不是。”东方胜瞪着眼睛观察了片刻,突然在殷轩肩上一蹦哒,“我知道了,这是梅四娘自己的幻境。”
殷轩奇道:“梅四娘?那是谁?”
“一个巫女,当初被朝廷灭了族。带兵的是鬼渊那位曹子寻的哥哥曹观。归墟东君一直在想办法抓她。”东方胜简短地解释道,“话说她为什么要把这段过往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