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至桓盯着他看了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归墟东君是昨日前往东海褪鳞的吧?”
“你待如何?”
“据我所知,用药物外力强行催动加快褪鳞,从第二日开始,会有二十四个时辰的虚弱期,眼下我只要等待那个时机就行了。现在盯着他的可不止我一个。”洛至桓站起身,“我并无意与东堂为敌,那位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他可是真想要归墟东君的命的,我听说他也给白遊准备了招待,拖住北斗不成问题。到时他们自顾不暇,海神法力支撑的阵法亦会失效。若到时我想离开,你觉得凭你能拦住我吗?”
孔昭抬起眼:“你我之前并未交过手,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拦不住你?”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练过傀儡术。凭我是凤翼族千年间唯一一个同时将族中秘术和傀巫手段修习至顶尖的。”洛至桓向他摊开右手,一杆蝶流青重剑当着孔昭的面化出了实体,冷刃森森,“你还是不要阻拦为好,我不想伤了这么美的头发。”
孔昭金棕色的袖摆在桌面上扫过,本体徳音琴横陈于面前。
“要动用本体吗?太险了。本体损伤,灵体必然受重创。”洛至桓摇摇头,“我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可不想伤到美人。”
他心里暗暗惋惜,心想琴灵美则美矣,可惜是块木头,心眼太死,完全不解风情。
洛至桓盯着孔昭,倏地歪头一笑,蝶流青重剑在他的掌心散了:“开玩笑的。我若伤到您本体半分,恐怕今后北斗会第一个拿我祭刀。”
“能兵不血刃解决争端,自然是最好的。”孔昭看着他重新坐下,便继续说道,“您刚刚承认您除了凤翼族秘术之外,还修习了傀巫的巫术。据我所知,您的同辈兄弟中是有一位改名换姓、混入凡间巫术村的,化名陈至沅。”
洛至桓哼笑一声:“是那位秦风月大祭司告诉您的?天底下也只有他还知道这些往事了。至沅他在巫术方面确实比我有天分。但可惜他活得没我长,临终前,他把毕生心血写就的笔记交给了我,颇有研究价值。我也是在读了他的手书之后才半路出家的。”
“你的巫术和楼面相比如何?”
“这个嘛,术业有专攻。”洛至桓似乎是真打算配合,一问一答非常顺畅,“我擅长的只是傀巫一脉的技巧,还有很多取巧的手段。他才是正经修习巫术的,真论起伤天害理,我甘拜下风。别说是他,就算是他身边那个梅氏巫女,我也是比不过的。”
孔昭点点头,一双温柔宁静的眼睛盯在洛至桓身上,表情专注,让人很难不生出好感来。
这时侯门被敲响三声,洛从岚推门进来:“你叫我来是要……”
她一眼看到面对着门坐着的洛至桓,瞬间闭绷紧了身体,本能地后退半步:“您是哪位前辈?”
“小召岚,啊不对,现在应该叫从岚了。”洛至桓脸上显出一种称得上和蔼的表情,主动亮出手腕上的鳞粉,“你一定不记得我了。”
洛从岚嘴唇颤了颤:“洛至桓族长……”
这个名字叫出口,她背上焦黑的咒文烫痕似乎又隐隐疼了起来。
“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好印象。我承认,你背上的炎明符文出自我手。”
洛从岚慢慢走到孔昭背后,一手搭在他肩上,似乎在寻求某种安全感:“我想起来了,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个符文究竟是用什么手段烙上的?凤翼族改变外形的秘法也无法隐去它。为什么是我……”
孔昭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抱歉,但我当时用药给你屏蔽了痛感,想必你也不记得具体过程了。在你背上烙印符文实属迫不得已,毕竟你那时是几百年间唯一一个新生后代。”
洛从岚抿着嘴唇,警惕地盯着他,没说话。
“这其实不是我想,而是我老师留下的叮嘱。”洛至桓摊开手,“他交给我一根长香,据说是古物,让我在十年内用它在族中新生儿的背上,烙下炎明符文。”
孔昭开口:“他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不知道。但我猜,他是想借助古老的传承,为凤翼族造一件武器。”
孔昭皱起眉:“武器……你的老师是洛世灵吧?”
“是啊,他当初勾搭上了白龙王,破译了老祖宗留下的炎明符文,让那个凶险的符咒重见天日,用在战场上,造下的杀业悉数算在我族头上。”洛至桓口气里对他老师似乎没什么尊重,“可能他在那些神仙身边看到了什么征兆。”
洛从岚脸色很不好,孔昭能感觉到她的手心冰凉。
背上的符文是她一辈子的噩梦,如今始作俑者就在她面前,却连个像样的答案都问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