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若睫毛一颤,轻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汉名叫韦肃,只有穿着是萨满长袍,谈吐、礼节都和现代人相似,据他说是因为他们这一支萨满入世颇深,日常习惯已经融入得差不多了。”
黎海若点点头,因为这是很常见的,在人间修行的人或妖往往会像常人一样生活,现代的科技文明确实让日子过得更舒适。
能用手机点外卖,谁还要自己捕食?
“总之秋祭开始时一切正常,至少以我的修为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祭礼尾声的时候,族长要在祭桌上放三只银碗,倒上高粱酒,再划破手腕,将血滴到碗里。一第碗向上扬,是为祭天,第二碗向下倒,是为祭地,第三碗泼在祭坛中间的树干上,是为祭诸神,以祈求天地庇佑,族运不衰。可是在第三碗血浇在树干上时,那树干上突然亮起了一个图腾,脚下的阵法启动了。”
秦风月突然开口:“什么图腾?”
“红色的,样子还蛮复杂,但我记得,可以画给你们看。”
秦风月速度惊人,瞬间摸出了一个卷轴在她面前展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白遊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说:“不会吧……”
黎海若苦笑:“十有八九。”
祁北斓当时匆匆一眼,记忆中的图案和现实略有出入,但足以叫他们认出来,这个图腾曾出现在以异兽皮肉为山水局的红龙王邪祭外,再久远一点,出现在当年烛九阴和红龙王的战场上。
秦风月死盯着那繁复诡异的纹路,半天没言语。
祁北斓知道他道行高深,小心翼翼地问:“大祭司……这个图腾究竟是什么?”
“这个牵扯太多,之后再细细解释。”黎海若替他答道,“阵法启动后呢?”
“启动后我反而懵了,因为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但周围的族人都显得非常痛苦,开始挣扎着往外逃窜,只有族长站在祭坛中间,背对着我。我觉得奇怪,想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了。”
当时他们确实看到了胡娘娘的尸身,却不是在阵眼中心,而是和一群其他的族人在阵法边缘的位置。
“那天不止有狐族,还有其他外族宾客观礼,包括本地的其他地仙,黄柳白灰,以及韦肃和其他几个萨满巫师。其他地仙也受到了阵法的伤害,乱作一团,但韦肃他们却安然无恙。然后……突然在人群外窜出了一个穿白袍的人,用一把刀,硬生生地捅进了族长的胸口,然后,挖出了她的心脏……”
白遊、黎海若和秦风月同时一惊。
因为他们看到的胡娘娘尸身,分明是完好的,死状和其他族人相似。
祁北斓一直没离开阵中,有点茫然地在他们三个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我能感觉到,似乎有某种能量往族长身上汇集,却在靠近她时……拐了个弯,奔着我来了。”
也就是靠着这股能量,她直接飞跃过了九尾天堑。
“我从来没体会过这么充裕的灵力,比海若你上次带我们去天山泡的万年玉髓泉的灵力强大概一万倍。我感觉身体要炸开时,韦肃向我冲了过来。”
白遊皱眉,拿出手机给谢倬和顾采衣发了同一条消息:“有苏族长胡娘娘的尸身单独收殓,送到东堂。”
不管北安岭现在是谁在主事,反正绕不开这对师徒。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直到天雷来,我清醒了一刻,保持着人形,并没意识到自己多了尾巴,还懵懵懂懂地以为只是普通的雷云,未曾想,直接一道大雷劫向我劈了下来。他……把我护在了身下。”
祁北斓抿了下嘴唇,飞快地眨眨眼,黎海若适时出声:“好,我们知道了。”
接下来的故事不用讲也知道,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受住九天神雷之怒?只一道就能把韦肃劈成一具面容模糊的焦尸,祁北斓被迫变回狐身承接雷劫,把爱人的尸体护在了身下。
护住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好不容易续上的缘分,再次被一把扯断。
黎海若拍了拍她交叠的双手,小心翼翼地问:“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知道烛九阴吗?”
祁北斓一歪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好了,我知道了。”黎海若替她掖了下被子,扶她重新躺下,“你休息吧,我让孔昭替你点上安枕香,睡一觉吧。”
祁北斓盯着他的脸:“我听小月说,有苏这一脉全都死在了阵中,只剩了我一个,是这样吗?”
黎海若摸摸她的头发,低叹一声。
霜月不会撒谎,况且有些事早晚要知道,索性让所有的痛苦都聚在刀刃上,干脆利落地一刀斩下,总好过钝刀子割肉。